十万分之一秒就足够了。
四足白腹的巨兽强行挣脱与生俱来的肉体，疼得双目流血，而渐渐回归先祖们最初的形态。
它像狼，也像鬃毛竖张的狮子，三角尖耳，一头毛绒绒的银发，墨绿的眼眸既野蛮又凶狠。
当然，它的骨架太大了，往前稍稍迈出半步，头顶的绒毛已被天花板压平，显得有些傻。
周缃连连后退，突然摇头，胡乱地说：“不，不，谢宜，我的谢宜……”
她手忙脚乱地戴上护目镜，伸手欲抢夺谢宜前挑衅似的抬眸看了一眼星陛宁。
墨绿色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它只是冷冷地凝视周缃疯魔可怖的面孔，然后柔和目光望向脚边小小一团的谢宜。
“不，不，你看，你的能力对我来说——不，不！”周缃急得落泪，她浑身僵硬、被那道毫无危险的目光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人类亦是半神创造的怪物，天然畏惧他们的兄长海柳木。
地面一阵阵剧烈震动。
[滴——error05！]
[请全体人员尽快撤离！]
[滴——error01！]
[滴——error03！08！]
滚烫的蒸汽从制热塔的塔基里喷发出来，瞬间夺去广场上一半的人的生命。
银白色的巨兽费力地低下脑袋，前肢挠了两下地板，思考几秒，好不容易变小一些，轻轻叼住柔软的光团，把拦住去路的周缃拱到一旁，一步步跳出大楼，沿着广场的直道往海底跑。
“不！谢宜！我的谢宜！星陛宁！别跑！我的！我的！”
周缃头破血流，扔掉碎裂的护目镜，手脚并用爬上实验室的台阶。
她有很短暂的一瞬间想到被星陛宁杀死的小儿子，很短暂的一瞬间。
炽热的蒸汽簌簌吹拂她干瘪憔悴的脸。
海水冲破人工防线倒灌而来，怒气冲冲地呼啸奔涌。
周缃失神地俯瞰地上几百具尸体和某个年轻助手紧紧抱在怀中的一盒子沾血的冰块。
她凄凉地笑了几声，捂着快被蒸汽烫熟的脸，仰面倒下，白发像缠人的水鬼堵塞她的呼吸。
海水即将洗刷一切血污与恶。
大小不一、色泽纯粹的气泡由冰块裹挟着，拥拥挤挤，推推嚷嚷扑向塔基右侧裂开的沟壑。
周缃双眼干涩沉重，偶然从昏迷中醒来，很快脸贴着手臂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
死前，年迈的学者满面是泪，依稀看见那条沟壑里涌出蓝白色的雪。
啊，原来这里就是祂的河流。
要是她早一些发现，该有多好啊。
她的两个儿子，她的家庭，她的人生……
统统会不一样吧。
……
一双漆黑的眼睛躲在深海之下，目送银白色的巨兽凫水上浮。
祂想到什么，轻轻地笑了，仰面静观海洋外静美浩渺的星空，说：
“这是很有意思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这些都是存稿，实际上我已经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