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一会忆起敖仏离开前对他说的话，一会又出现零落口中描述的敖仏受罚的样子。
最后紧攥着手中的幽骨，一步三晃地朝屋里走去，门关上的刹那，身子再无力支撑，犹如断线的风筝，瘫软在了地上。
他醒来时，闻到了浓郁的腥味，嘴里也带着苦腥味，意识渐渐回拢后，他见到自己身上的血，以及周围地面上喷出的血斑。
第一个反应是，为何自己还活着。
白酌从未去憎恶过自己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在他眼里宛如一只高举毒针的蝎子。
当时的他心想，敖仏口中的渡劫，那个劫是他，然而这劫并未结束，而眼下才是开始。
自此以后，他不再修道，放弃了人人追求贪图的长生不死
窗外的雪停了，院子的雪面上随处可见的小脚印，张濮渝不知何时溜出了屋子一个人在雪地撒欢蹦跳。
张岑搬了张小杌子坐在碳火前，手里捧着本泛黄的书，看起了劲，神思都入了书里，看的兴起之处，还会念出声来。
“罪恶司抱着怀里的白狐，手指轻柔将那雪白光亮的毛发理顺，那只白狐舒适的半阖着眸子，舒服至极时嘴里还会发出哼唧声来……”他越念声音越小，面上已起了红晕，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才骤然想起这是在白酌的屋子里。
他抬眸对上白酌平静的如一潭没有涟漪的湖水，顿觉脸上烧起来了般，面色讪讪，口不对心道，“这话本写的真烂，当初这话本没看完，昨儿找出来无聊看看。”
白酌没理会他这会，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须臾往下落在了他手中捧着的书上，凝了片刻方才吐出一个“读”字。
“啊？”张岑以为自己听走了音，“先生方才说的是？”
“让你念下去，”白酌脸上神色显得有些不耐烦，见张岑一副诧异到活见鬼的样子，一把夺走了书。
书被夺走时，张岑还未来得及阖上书，以至于白酌看到的恰好就是他方才不留心读出的那段羞涩内容。
张岑紧紧地盯着那本书，手上紧张的几乎快抓破了衣袖。
“先生，这书写的真不咋样，要不……”他试探着开口，打算要回。
然而，白酌的目光犹如被粘在了书上，看都不看他一眼，手指指了下门的方向，“出去。”
“好，”张岑长吁了一口气，出去总比留下好。
出去后顺手带上了门。
白酌快速地翻动着书，一目十行，从首页到结尾，一字不漏。
与儿子玩闹中的张岑心神不宁，总会时不时地往敞开的窗棂处瞅上一眼。
他见屋内窗边的白酌面色又沉又黑，到最后竟是把书整本丢进了炭盆里。
但须臾又迅速地从碳盆里捡起已在燃烧的书，匆忙地丢在地上用力连踩了几脚，将火踩灭。
张岑见到此，也从中察觉出了不对劲，他见自己先生捧着这书，吹去了书上的灰，而后宝贝似的放在了枕头下。
这书是不全的，当初他自己买时因身上带的银两不够，也就买了一本，而下册听说已经被销毁了。
好在，白酌后来没指责他也没提前有关是否还有下册书籍的话题，只是在次日与他道话本上的看看便是，别乱了心智。
乱了心智他才不会，一想到这个他神秘兮兮地凑到白酌耳边，轻声道，“先生，你管管文青吧，这阵子他很不对劲。”
“嗯？”
“文青看上了礼部侍郎连枫的嫡女，去浅塘任职前，他在人家府门口站了三天，可人家就是不愿自己的宝贝女儿跟他走。”
张岑说这话时神色复杂，他用火钳扒拉着炭盆里的碳灰。
“这怎么回事？”
“欸，还不是连侍郎舍不得自己宝贝女儿跟着他去浅塘吃苦，说什么要等他回京任职后再做考虑，可先生你想想，谭文青与我差不多年岁，渝儿都四岁了，可他还独身一人。”
“那女孩多大了？”白酌好奇道。
“才十六呢，所以我才想找先生你与他说道说道。”
“说甚？随他去吧，心里念着一个人，也是好事，不至于空落落的。”
碳火烧的噼里啪啦，白酌起身，身子越过书桌，支起窗棂的杈干，一阵凉风从窗外吹来，将屋子里沉闷的空气吹散了不少。
张岑琢磨了一阵白酌说的话，觉得自己委实是瞎操心了，自己当初追青蕴时，撕下的脸皮比谭文青还厚，都可以筑墙了。
一想到这个，他不禁乐了下，想到白酌还未见过青蕴，于是提议对方明日随他一道去他新搬的府上住上两日。
可白酌不同意，最后他使出了小时惯用的伎俩，死缠烂打地才得了允许。
张岑的府邸在鄢淮安郡的东边嵊兰郡，这两个郡都属密泽州管辖，而嵊兰郡比鄢淮安郡大，人口多，也繁盛，自然将州刺史的府邸建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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