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青鸟殷勤为探看
江潭自风隙之中与席墨并肩而来时,风涯岛上的一众都惊了。旋即面面相觑,拼命忍住交头接耳的冲动,齐齐对着席墨道,“问虚子!”
席墨颔首,随意一瞥,正与昂首挺胸的鹿蜀看对了眼。再往旁边一瞅,乔沛果瞪着双杏眼,欲言又止地拧着眉毛,嘴巴略显扭曲地垂成一枚弯勾。
他便笑了,“乔师妹,你来。”
一圈弟子明显松了口气,不用席墨多说,自行散开数围,又不很显眼地聚作几坨,故作正经地窃窃私语起来。
乔沛也不磨蹭,蹭蹭几步上前,开口之际看清了江潭颈子上交错蔓延的牙印,差点没刹住直接撞人怀里去了。
好在江潭出手之前,她稳住了自己,强行扭回脖子,把眼珠钉在席墨身上,“鬼王的心彻底碎了,不过目前情况还算稳定,暂时没生什么大乱子。”
“鬼王的心怎会碎掉。”席墨不禁疑惑。
江潭亦觉蹊跷。虽然这些年那颗心确实越跳越慢,又有停跳的趋势,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毫无征兆地碎了。
“凌枢长老只这么说了一嘴,然后就扯着小师叔布阵去了。”乔沛指了指岛心方向,“鬼门变成一只青鸟,把那头的鬼气全部堵住了。但长老他们估计这样撑不了多久,正在那边商量怎么补漏。”
星梭破空的第一刹,江潭便看见了那只沉眠岛心的巨大虚影。
影子蜷首垂翎,发出疏淡的青晕,吐息沉匀,仿佛陷入不会醒来的梦境。
他遥遥凝思,以灵识沟通无果,遂与两人一并往岛心走去。将至内岛时,青鸟蓦然睁眼,清啼一声,双翼舒展如乱云垂天。
三人一怔,眼看着青鸟身后的黑气如翻如沸倾泻而出。其势之剧,彷若山崩随海裂。
席墨冲乔沛道了句“去找杜边长老”,抓起江潭点足一跃,匆匆奔向岛心。
“师父,这青鸟你可识得?”
“大抵是祖君遗志。”江潭沉吟道,“此影或为鬼门原形,阵引消失后方才化作此状。”
“我以为是你给它唤醒了呢。”席墨促笑一声,落在地面。
“来得正好。”凌枢正同一众弟子托付事宜,见二人从天而降,颔首赞许,又转过去将剩下的话说完,“按我方才所言,一守阵,九压阵,十掠阵,余护阵。十日后务必将阵眼十九人唤醒,如此轮换至我回来为止。”
又摸出一粒巴掌大的丹药,朝人群外立着的温叙晃了晃,“阿叙别睡了,醒醒吃药了。”
温叙打了个呵欠,瞧着比刚才那青鸟睡得更香。
凌枢啧了一声,“你吃了,为师回来就换上你的胳臂。”言罢抬手一抛,直冲人脑袋丢了过去。
温叙展了腕,稳稳将那丸子吸在手心,方才抬眼瞅着凌枢,“老东西莫要唬我。”
“为师何时说过胡话。”凌枢素来不苟言笑的面上扯出一丝笑意,“你乖乖吃了,好生去做阵心,为师也能安心过界。”
温叙将那丸子捏吧捏吧,捏成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珠子,在声势愈发浩大的翼扬之风里皱眉吞了,“好,你走吧。”
这句却似给那青鸟听了,当即仰首三清啸,平地里起了一股飓风来,将岛央盘绕不去的鬼气吹散八分。又乘风直上九霄,一如巨木般拔地而起,翅间泼出漫天萤芒,星火一般簇拥着那道青影切入对岸无尽鬼气之中,硬生生破开一条亮茫茫的甬道。
“师父,你家老爷子真威风啊。”席墨抱臂远眺,真心称赞。
江潭方才试着与那青鸟交流,发现是一点残余的幻影而作罢。此刻听了这话,原无甚反应,想了想又道,“那不是祖君。”
话音刚落,两个双双给人拂上半空,并排坐了个整整齐齐。
原那青鸟开眼时,凌枢已抛出一顶金钟。本欲催作通天之态将之扣伏,谁知这影子一起便奔得飞快,须臾间竟只余了串光迹惹人遐思。
他顷时将钟缩至车舆大小,甩开袖子挥雾揽风,先将旁两个围观的捉对放好,复腾身踩上钟首,出溜一下顺着那道就追着青鸟去了。
“计划暂变,先将这青鸟捉来补漏。”凌枢肃然道,“否则贞固阵撑不过十日。”
席墨端坐钟尾,听得身后隐隐有人大喊大叫,辨出了丰山的声音。待回过头去,偌大一处鬼门缺口竟只落得个殿宇般的尺寸。
凌枢御风之速,向为蓬莱之最。配上那隆重的金钟浑鸣,当真是裹雷霆万钧之势,所经之处无不慑服。
不多时,他们跟上了青鸟尾迹。凌枢方缓一息,侧身执袖,敛首致意,“看禹灵君此番前来是有襄助之意,还望不是凌某自作多情。”
“嗯。”江潭应道,“鬼门之事,自当尽力。”
“长老别忘了,九野图能重起还要算师父的功劳呢。”席墨轻轻笑道,“若是师父无意合作,可不会在知晓派中传讯的第一时刻就划开空间带我来到此处。”
“怎么你还叫人家师父?”凌枢不忘瞪他一眼。
“因为我乐意啊。”席墨指了指那飘忽不定的青影,“长老注意看路,别跟丢啦。”
凌枢懒得理他,回了头去全力开追青鸟。席墨就往江潭那处挤了挤,伸手去扯人头发。
江潭初至鬼界,正凝目观望四周光景,冷不防被席墨一扯,就顺着看了他一眼。
“师父有没有想起来,上次也是这样的。”席墨低声道,“老伯在前头驾车,我躺在你怀里,被你揉了一路脑袋。”
江潭想起来了:“你头痛么。”
席墨眼睛就亮了,比周遭影余的青芒还要亮上几分:“痛的,师父给我揉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