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你磕到头了么?”
“何止是头,哪里都磕了几遍。”席墨眼底波光粼粼,“我又痛又饿又累又困……师父,我真的好难受。”
“嗯。”江潭收了地图,从灵囊中取出一块烤糕并一壶沙棘汁递过去。
席墨将那木壶摇了摇,毫无防备一口下去,眼鼻酸得皱成了一团,半晌才呐呐道,“我都忘了……师父?师父等等我啊!”
江潭拔腿走得飞快,却如以前那般怎么都甩不掉这个小尾巴。
这么平静地一追一赶,日头逐若烟花般在头顶炸开一环环眩目的光圈。
只要与江潭拉开一定距离,席墨便觉自己又要被魂中不熄的烈焰烤焦。他追着人在荒地里跋涉了几个时辰,此时终似听到了水流的脉动声,不由精神一振,哑着嗓子唤道,“师父,是不是要到落星滩了!”
他好似听见江潭“嗯”了一声。
“师父……啊!”
席墨发出短促的惊呼,并没有引来江潭的回首,转瞬给沙埋得剩了一只的眼却看到前头那人跑得仿佛更快了。
江潭一口气走到缀满滚圆石头的河滩地,轻舒一息,放慢步伐,远眺前方那条淌凌的长河,未想到水势居然这般大。
就算里头没有妖居,如此贸然涉水洗澡也会给冲走吧。
这么想着,回首张望,却不见席墨踪影。
他心中忽有警觉。莫不是埋伏起来了?但想此时此地,这人再怎么生事都无法威胁到自己,又琢磨出些不对劲来。
……走散了?
他想起最后听见的那声惊呼,生了些迟疑。而后便生了一堆火,撅了根枝子串了松卷,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羯肉,松仁与蘑菇花的香气随着火星子溅出来。江潭看着那松卷表皮逐渐给油淬得焦黄,想起澹台休所言——此处滚石上有白缝者,凿之,或出石乳,清冽甘甜。
他取出铜匕首,摸到近旁的大石头边,选准一条宽缝叮叮咚咚凿了几遍,那缝中果然淌出了澹清的乳水。
他接了满满一水囊,走回火边就发现本该滋滋作响的松卷不见了。
自怔一怔,轻声道,“喝水么?”
“喝啊。”席墨从他身后绕出来,两腮嚼得一鼓一鼓,很是理所当然地拿过他手里的水囊拧开,灌了满满一口,“还是这个好喝。”
江潭:…………
席墨的衣裳更烂了,扯裂了几道大缝,面上还多了几丝血痕。
见江潭盯着自己,席墨不由挠了挠脸,又疼得嘶了一声,“刚被一只车轮蜘蛛拖走,差点就回不来了。”
江潭有些不可思议。过荒地的时候,他听从澹台休的忠告,一直若有似无地牵着几许威压,就是为了防止不长眼的妖族误打误撞找上门来,白闹不愉快。席墨一直跟在不远处,虽不在灵威散布的范畴,好歹也算明明白白一路人,居然会遭到袭击,在他眼皮子底下生生给人拖走。
席墨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因为师父一直不理我嘛,他们大概觉得弄死我师父也不会管啦。到了该用午饭的时候,就下手咯。”
事实确实如此。如不是席墨自己爬回来,江潭是绝不会主动去找他的。
江潭无话可说,默默坐回原处,又串了只松卷哔哔剥剥烤起来。
席墨蜷在他对面,“师父,石佩还我吧。这样就算死了,你好歹还能见到我的尸体。”
江潭想,那佩明明没用了,不知道席墨到底在固执什么。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会这么给出去。
想着便起了身,略一四顾,瞧见一只合适的石头,就旁若无人地走上前去敲起了白缝。
“师父,你总这么待我,我是会生气的。”席墨戳在他身后的圆石顶上阴恻恻道,“怎么,是不是以为我再没法给你烙印了?”
江潭想起澹台休的话,清楚自己若是修过鬼道,尚未解印那时同样能够操控席墨体内作为镜像存在的魂印,并不会单方面地给人压制住。
然而他现今完全不想同席墨讨论这件事。
“席墨,别再装疯卖傻了。你该知道,此印已解,便再无重结的可能。”
“哦,师父既然这般明白,自然也该知道这印的功效了。”席墨晃荡着右腿,泰然自得道,“你就是太相信我啦。其实从始至终,你想怎么杀我就能怎么杀我。像是现在,你也可以动手。”
这话听着太过随意,江潭不去理会,只将手中新接的石乳饮了一道。
果是凉滋滋的清甜,瞬间驱散了喉头蹙意。
“不动手吗?”席墨一手支颌,直盯盯看着他的背影,“那我以后做了什么,你都不会动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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