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阮宁安扛下了最后三道雷劫,他根本就撑不到现在。
阮宁安似乎也发现了玉华的三魂七魄越来越暗淡,狂喜的表情终于凝滞,他怔然道,“…师尊,…师尊…没有你我会死,求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玉华看着不知不觉又满脸泪水的阮宁安,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宁安,你可还记得为师当初…为何给你取这个名字?”
阮宁安心口疼得几乎快要崩溃,却还是强忍着痛苦哽咽道,“记得…记得…师尊说,徒儿之前一直颠沛流离…希望徒儿以后宁静欢喜安然喜乐…所以…”他再也说不下去,终于痛哭出了声。
玉华努力抬起绵软的右手,想擦去他的眼泪,然而怎么也够不到他的脸。
阮宁安察觉后连忙捉住他冰凉的手往自己脸上按,然而玉华手中尽是血污,越擦阮宁安的脸却越脏,擦到最后阮宁安活脱脱一个小花猫模样。
玉华看着阮宁安轻笑了一声,用恍若耳语的虚弱气音道,“所以…你以后…去尝试一下宁静欢喜安然喜乐的人生吧…”
阮宁安边哭边摇头,“师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般,用颤抖的双手地哆哆嗦嗦从怀里拿出一颗青玉短笛。
笛子虽色泽清亮,但一看便是碎裂后重新拼接好的,有几处碎痕横贯笛孔格外显眼。
他捧着笛子给玉华看,“…师尊,摔坏的定情信物我已经修好了…落梅苑我也会修好的…求求你了…别丢下我好不好…”
玉华没有说话,只是面色越来越惨白,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苦般,看向阮宁安的目光仍然十分安详平和,“…别说傻话。”
玉华颤抖着从储物袋里极其缓慢地召出一把折扇,这本来只需要一点微末的灵力,然而仿佛瞬间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以至于他瞬间冷汗淋漓,一头泼墨长发色泽也开始飞速暗淡,他将折扇递给阮宁安,轻声道,“…打开看看…”
阮宁安仿佛猛然想起来这把折扇扇面上有什么内容,一时间心神剧震,连握扇子的手一直在颤抖。
扇面缓缓展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繁复葳蕤的洁白梨花,千树万树压枝低的花朵下有一白衣仙人遗世独立,旁边空白处是用工整小楷写下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只是可惜…那一树梨花不知何时染上了鲜血,花朵处有些微微泛红。
玉华显然也注意到了,微叹口气道,“…到底没能护好啊…”说罢他拼劲全力微微抬头,干裂的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阮宁安的,又如蜻蜓点水般很快分开,“…待我魂飞魄散后,就用它当我的衣冠冢吧…”
阮宁安狠狠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玉华看他这委屈模样,略带无奈道,“…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阮宁安哽咽到说不出话,哭着哭着突然想起来什么般,布满血丝的眼睛闪烁着骇人的光,他整个人已经疯了般,拼命调动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全部传送给玉华。
玉华微不可察地小幅度动了动手指,制止他继续损耗自己,“…没用的,听话。”
阮宁安充耳不闻,不顾自己疲软虚弱的身体,又强打精神输送出一波带着淡淡血丝的灵力。
但他怀中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冰凉,玉华的身体甚至已经开始变为虚幻,怀中的身体化为虚影时,他听见玉华说,“宁安,我未曾怪你,…答应我,好好活着。”
很轻的一句话,若非凝神细听根本不可能听到。
但每一个字音都仿佛刻在阮宁安骨髓般使他震耳发聩,阮宁安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失控尖声应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啊!师尊…师尊…”
任凭阮宁安再怎么慌乱地喊,他怀中紧抱着的人影还是逐渐消散,阮宁安再也压抑不住,发出绝望的嘶吼声。他拼命攥紧了双手,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怀中的人散为千万个浮尘,而后在他眼前散了个无影无踪。
阮宁安握紧掌心,却只握到了一片虚无,他再也压抑不住,流着泪绝望仰天长啸。
“不!!”绝望嗓音直冲云霄,那声音中满溢的悲哀难过使闻者无不怆然泪下。
阮宁安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力气般颤抖着跪在上缩成一团,心脏疼到恨不得就此死去。
重浮云后紫雷消散,阴暗已久的天空此刻终于下起瓢泼大雨来。
倾盆大雨哗然落下,将阮宁安砸得满脸泪水。
他倒在雨水中缩成一团,怀中紧紧抱着那枚青玉短笛和那把染血的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