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不满玉溯的走神,玉隐忍不住扬高声音又喊了一句。
“…师兄,”玉溯收回目光,略带伤感道,“如果不是这遭变故,他们本该终成眷属,下个月此时该是他们的婚典而不是如今生死永隔。——你要安羽如何摒弃伤痛放下执念去相信你口中的道。”
“…可…”玉隐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想再辩驳几句。
“向道一事,总需要自行领悟才是。”玉溯摇头叹惋道,“纵然代价惨痛,但只要她觉得值得,那便是值得。”
………
灵胤殿门扉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安羽看上去比以往憔悴许多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师伯,师侄此番特前来告别…”
玉华从前一点也坐不住的性子如今居然也能安然端坐于在棋盘前琢磨棋局,彼时他修长的手正执了枚莹润黑子落定,听到安羽的话他抬起头微微笑了笑,“我知。”
他抬起头时安羽才赫然看清玉华的变化,于是她诧异地倒吸了口凉气道,“师伯…你…”
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玉华松松垮垮的襟口露出一小截缠在胸膛的纱布,胸口处的纱布尚能见到点点殷红血色,即使他看上去与平常神色无异,但安羽还是敏锐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难怪以她师伯这不安分的性子竟也能安坐于房中数日,且不吵嚷着出门去,原来竟是有此一遭。
“唉,你掌门师伯还怕我不听劝从南华派跑出去,千防万防地防着我,”说着他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看我如今这样能跑得出去吗?”
“师伯你…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安羽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看着玉华的胸口。
玉华浑不在意道,“无碍,只是看着严重罢了。”
安羽红了眼眶,有些怔忡道,“师伯,你和大师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
“唉,”玉华打趣道,“你都要下山了,怎么还净操这些没用的心。”
“…师伯!”安羽嗔怒道。
玉华信手将棋盘上黑白相杂的棋子收拢到棋罐里,结束了这局错综复杂的棋局,“说起来人间如此之大,要寻找一个小小的转魂并不容易,你此番必定是要多费些周折的,可都做好准备了?”
安羽抿了抿唇,一脸坚决地点头道,“师伯,我一定会找到的。”
玉华没说话,执起棋局旁安置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又看到安羽满脸期待道,“我要去找师兄的转世,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好像只要提到江穆阳,她就会变回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安羽。
玉华轻轻放下茶杯,从袖中拿出一面古朴小铜镜,“此唤召魂镜,在上面滴入你的精血后默念三遍你要找的人,它会显示出你所找之人的生辰八字和大体方位。”
“师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安羽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玉华啧了一声打断。
随后安羽怀中一重,手中已被塞入了那面小铜镜,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便听玉华叹道,“行了别推辞了,你就当…这是师伯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安羽蓦然想到今日是初八,的确本该是她大婚之日。
她心中涩然许久,强忍下眸中眼泪后终不再推辞,待收下铜镜后才低声道了声谢。
“这面铜镜虽能显示出你所找之人的大体线索,但驱使它到底会损伤你的精血,你根据情况酌情而定吧。”玉华交代完又补充了一句,“若不确定你寻找之人到底是不是穆阳师侄转世,便拿出这面铜镜测一下,总能得出确切答案的。”
“……”安羽眼眶发热,诚心诚意朝玉华拜了一拜,而后用微带哽咽的嗓音道,“多谢师伯。”
“诶,突然拜我作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玉华说着说着对安羽眨了眨眼,直接暗示到了明面上,“你师伯我如今又被你师尊和掌门师伯联合禁足在了这灵胤殿,连个酒都不能喝,师侄你说说惨不惨啊?”
安羽失笑道,“等师侄去了人间,定不忘给您寄各方美酒回来尝鲜。”
玉华会心一笑,“还是师侄懂我,那就这么说定了。”
安羽含笑点头应下,“那师伯好好休息,师侄就先告退了。”
玉华胡乱应了声,而后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时别忘了把门带上。
待安羽走到门槛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告别,“安羽,珍重。”
安羽没有回头,推开房门后倾泻而下的阳光一股脑地照到她的脸上。院子里堆积了一树洁白梨花,风起时梨花漫天飞舞,她径直向漫天花瓣踏出一步,留给玉华一个稍显单薄瘦弱的背影。
“师伯,珍重。”
关上房门前,她最后对玉华告别道。
门扉缓缓阖上,将两人隔绝开来。从此师侄一场缘尽于此,此后山水一程,背道而驰,终再无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