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手紧紧地抓着被子,脑海中浮现出萧长殷跟着他跳下崖来的那一幕,他从未在萧长殷脸上见过的恐惧和惧怕,还有那几乎灼烫了他心脏,滴落在他脸上的血液,一切宛如缓慢播放的电影,又如同走马观花一样一幕幕在他眼前来回播放。
裴时心口憋得发疼,最后狠狠地吐出一口气,他急促地呼吸着,“后来呢?长殷、长殷他......他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约是少了壳子的影响,现在的裴时,比起壳子来,情绪上的把握稍微容易泄露,对自己高冷人设的把握能力少了很多点。
祁靖看着眼里急意的裴时,这半年多以来,祁靖一直在病房里看着躺在床上这个沉睡着的裴时,在裴时还没醒过来那会儿,祁靖觉得眼前这个裴时,就是当初那样的裴时,可现在,他看着眼前的裴时,突然觉得好像自己错了。
不过......
也许有很大可能是因为涉及到了萧长殷这个人吧。
祁靖沉默了一下,他没有让裴时多等,后背靠在椅背上,长腿相叠,双手自然的放在腿上,他声音一向冷峻,道:“后来......”
“后来萧长殷血洗了昆仑山。”
裴时豁然瞪大眼。
祁靖偏过头,视线重新落在窗沿边儿上的那朵开始有些蔫儿的花,现在想起来萧长殷那时的模样,他都有些胆寒,因而声音更冷了些,“北渊当时是有备而来,不仅他亲自到昆仑山,为防万一,北渊大部分高手尽数到齐,昆仑山险些要沦入北渊之口。”
“萧长殷从望月崖上一路杀下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所有北渊之人均数被他杀死,整个昆仑遍地血水。”
“萧长殷杀红了眼,冬冬担心萧长殷会将在场所有人都杀死,不留一个活口,所以,他站出来说,他有办法救你,他知道你去了哪里。”
裴时紧咬嘴唇,眼圈却随着祁靖这近乎没有感情的声音一点一点红了,心脏几乎疼得要爆裂,额上的青筋因为他隐忍而冒了出来。
祁靖没有看裴时,视线一直落在那个花朵上,继续道:“冬冬将那次他和你单独的谈话,告诉了萧长殷,他说你和他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恰逢那晚天时地利,你被迫回去了。”
“但是他不信冬冬所言,直到他说出萧长殷手指上的那个圆环叫‘戒指’,内侧刻着裴时的名,他这才半信半疑。”
·
“这叫......戒指?”萧长殷手指拂过无名指上的戒指,上头的血迹被他擦的干干净净。
吕冬冬眼睛鼻子通红,眼泪还一直往下掉,他哭着点头,“是,戒指、戒指都是戴在无名指上的,就是倒数第二根,叫无名指,那根手指的脉络是直接同心脏相连,是最靠近心脏的手指。”
“之所以戴那根手指,是因为要把最心爱的人放在心上,”吕冬冬抬袖擦去留下来的鼻涕,抽口气,看着萧长殷,哭腔严重地继续开口:“还有你的戒指内侧是不是刻着裴时的名,如果不是刻着名,那就是两个字母,XP,再不就是加个love。”
后面字母开始萧长殷没听懂,但他知道戒指内侧是刻着裴时的名。
萧长殷死寂的眼睛微微荡过一丝波澜,他像是即将淹死在水中,吕冬冬的话就像是一根稻草,轻飘飘地落在水面上,却带来无限可能的希望,萧长殷紧盯着吕冬冬,“裴时......没死?”
吕冬冬摇头,“你们结婚......成亲那段时间,我跟裴时说过,半年后紫薇星会和启明星会重合,会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月亮会散发出紫光,只要在当时我或者是他,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被合适的武器杀死,就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但是裴时跟我说过的,他说他不想回去,他说他迷上你,因为太喜欢你,所以他放弃他原来的一切,想要永远地留在这里和你过日子。”吕冬冬低下头,扯着袖子胡乱擦着两眼,“我没想到,这个时机,会是在望月崖,也没想到会是裴时。”
萧长殷握着长剑的手开始发抖,他的脑海里,突然挤进了当时吕冬冬和裴时说完话之后,裴时的那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哪怕我死了,也一定会想办法活让我过来”,还有裴时一直说等他,说他不会死,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了。
“裴时......”萧长殷想要握紧剑,但是手却颤得几乎握不住剑,脑海里闪过很多次裴时对他说他不会死的画面,从初见他就一直在说的“不要宝物,只要你”,到他说“昭毓,你要等我”,萧长殷手里的剑滑得握不住,“锵啷”一声,落在地上,“裴时......没死。”
萧长殷紧绷的心神稍稍一松,体内五脏六腑俱疲,厮杀了一夜,内力即使再强悍也早已枯竭,支撑他的那口气一但松了一点点,便会如饿虎扑食,将萧长殷整个击倒。
萧长殷想要笑,却毫无预警地喷出一口血水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却是整个人软了下来。
吕冬冬就在他跟前不远处,萧长殷这一口血水喷出来,溅了几滴在他脸上,吕冬冬整个人都傻了,连尖叫都叫不出来,直愣愣地看着萧长殷在他眼前倒下来。
电光火石间,凌飞倏然上前,一把撑住萧长殷,手极快地搭上他的腕间。
萧长殷发黑的视线里,铺满了裴时的身影,他禁不住似地低声轻喃,“......我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