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钱璟珂
黎淮弯腰检查孩子功课的时候，窗外飞进来一个不明物体，黎淮一把抓住，摊开手一看，是块儿奶糕。
黎淮疑惑的望向窗外，看见华冬辞蹲在院子里的大树上，冲着他挥了挥手。
黎淮：“……”
像个猴。
黎淮叹了口气，拍了拍那个孩子的头，轻声道：“老饕不是老餮，饕餮这两个字，一边念一边写，十遍。”
那个孩子一阵哀嚎，周围的几个孩子幸灾乐祸的笑了，黎淮一人弹了一下脑袋，背着手往外走，说道：“《苍横书》第三册第十章，全体抄写一遍，背过，回来检查。”
“啊～先生～不要啊——”孩子们开始撒娇。
“再撒娇就抄十遍。”黎淮冷酷无情的走了出去，留下身后孩子们不死心的撒着娇。
黎淮刚走出学堂，就被从树上跳下来的华冬辞一把握住手。
“黎先生！九公子！忘悲！”华冬辞就差哭出来了，“现在就你能帮我了！你要是帮了我，您从此就是我亲大嫂！”
……亲大嫂。
黎淮突然就不想帮他了。
黎淮尴尬的抽回自己的手，问道：“帮你可以，你先说什么事儿。”
华冬辞刚想说话，又突然没了声儿，最后垂头丧气的侧过身，让出身后的钱小玉来，无奈道：“这女娃儿，是程簿他阿娘派来监视我的，说什么也不让我跟程簿见面。”
钱小玉眨巴着大眼睛望向黎淮，却没有行礼，只是愣愣的问道：“您是九公子？京安那个九公子？”
黎淮愣了一下，蹲下来与钱小玉平视，温柔笑道：“正是。你叫什么呀？”
钱小玉咬了下嘴唇，低下头不说话。
黎淮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抬头望向华冬辞，问道：“我，那个，我做错什么了吗？”
华冬辞也茫然：“没有吧？之前这小丫头还小大人似的跟着我，不讲理的话一句一句的往外冒，怎么到你这儿哑巴了？”
黎淮重新望向钱小玉，钱小玉终于抬起头，行了个礼道：“九公子，我叫钱小玉。钱财身外物的钱，清风摇玉树的玉。”
黎淮略一沉吟，笑了笑，没说话。
华冬辞赶紧道：“小玉啊，我昨夜吃坏了肚子，要去茅房，你看这个哥哥又温柔又漂亮，你先跟着他，我一会儿回来找你，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未落，华冬辞施展轻功，飞速跑走。
钱小玉倒也不着急，淡定的望着黎淮。
黎淮觉得这孩子有些意思，问道：“怎么不追？”
钱小玉耸耸肩：“我又不会轻功，怎么追得上武功高强的华公子。”
黎淮笑了：“不怕受罚？”
“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看不住华公子。”钱小玉微微一笑，“夫人也没打算靠着我看着华公子，我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黎淮沉吟片刻，突然就明白了程簿他阿娘的打算。
“夫人是不是还派了个人监视程小先生？”黎淮问道。
钱小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九公子果真如传言中那般料事如神。”
黎淮知道了孟夫人的打算，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冲着钱小玉伸出手，说道：“既然华小公子把你托付给了我，我还要给孩子们上课，你进来一起听吧。”
钱小玉愣了一下，随即难以置信道：“您说让我进去一起听？”
黎淮疑惑的看她一眼，随即笑了：“对啊，怎么了？”
钱小玉亮了眸子，随即眼里的光又暗淡下去，她终于有了些小孩子气，瑟缩的抓着自己的衣袖，小声道：“……女孩子不可以进学堂的。”
黎淮皱了眉头。
“谁说的？”黎淮半跪在钱小玉身前，柔声道，“谁说女孩子不可以进学堂的？”
钱小玉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强忍的委屈：“我阿姐说的。”
墨阳男子地位高得多，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女子平日里虽说没有什么其他的强制性要求，可是绝大部分人都认为女子日后相夫教子便可，不需要知道什么高深的道理，会写个名字就很好了。
所以平民百姓的女子很少入学堂。
可是黎淮不这么认为。
他七岁入宫成为人质，养育他的都是女子，她们教给了他很多，甚至可以说是一切。
他养母乐凌霄嫁给黎烁之前是有名的侠女，豪爽洒脱，浑身江湖义气，全然没有女子就应该比男子低下的观念，一身傲骨死不低头。
跟乐凌霄一起照顾黎淮的是前王后李棠晓，李棠晓温柔端庄，文采斐然，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她手把手教黎淮做文章，在黎淮心里，她不比那些朝堂上的大臣差，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黎淮知道这才是女子该有的样子。
不让女子入学堂，与其说是扼杀女子的才气，不如说是男子对女子才华的恐惧。
黎淮抬手揉了揉钱小玉的头。
“女孩子为什么不可以入学堂？女孩子跟男孩子一样的，都是要学习做学问的。”黎淮温温柔柔的给钱小玉整理了一下衣摆，“在祖师爷面前，哪儿有什么女孩子男孩子的区别？女孩子男孩子都应该入学堂，而且都应该有个响亮的名字。”
钱小玉愣愣的看着他，良久，小声道：“可是，可是我阿姐说，女孩子不用什么大名，叫个小名就可以了，日后嫁了人，就只有夫君叫了。”
“一定要嫁人吗？”黎淮反问，“为什么女孩子一定要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