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私奔去
华冬辞在祖祠里跪了整整一夜。
要不是后来程簿知道了消息,跑过去跟他跪在一起,华冬辞怕是要跪到地老天荒。
华冬辞他爹华新允死活不同意华冬辞娶程簿。
当年给程簿治病的司空邈说,程簿和华冬辞两星相生,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养可以压制两个孩子身上的邪气,所以程簿常年寄养在华家。华家与程家世代交好,全家上下都把程簿当成自家小公子养着。
可是喜欢归喜欢,谁都知道程簿活不过二十岁。
如今他已经十七了。
华冬辞要跟程簿成亲,那么三年之后程簿撒手人寰,华冬辞这痴儿不知道要怎样发疯。
当年程簿被街上的孩子砸中了头,血流不止,华冬辞邪气失控,差点儿把那个孩子打死,然后跟程簿一起大病一场。
华新允最疼华冬辞这个老幺,哪里舍得让华冬辞受这个苦。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赶紧断了这两人的念想。
华冬辞死不服软,华新允拿着棍子把他好一顿揍,华冬辞既不还手也不顶嘴,就这么跪着被华新允揍,怎么揍就一句话。
我要跟欢谣成亲。
华新允被他气个半死,最后华家老祖母出来劝,华新允把华冬辞罚去祖祠跪着了,最后还是黎淮跑去程家宅子把程簿叫了出来,程簿跑来跟华冬辞一起跪着,华新允这才让华冬辞起来,却不许华冬辞和程簿见面了。
但这没用,华冬辞半夜就跑了。
成元十二年,二月二十七日。
大雪。
“欢谣!”华冬辞敲了敲窗,小声喊道。
程簿打开窗,看见华冬辞趴在窗外,冲着他笑得灿烂。
华冬辞没穿外衣,只穿了一件袍子,肩膀和墨发上还积着雪,一双眸子在大雪中沾染上湿意,里面却是有光的。
闪闪发亮,像是天上的星星。
“雪赋!”程簿急忙把他拉进来,“你怎么跑出来了啊!伯父不是不让你——”
“嘘——”华冬辞把手指轻轻放在程簿嘴唇上,“小声点儿,我爹不知道我跑了!”
程簿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红了眼圈。
然后程簿再次掉下泪来。
华冬辞立刻就慌了,急忙捧着程簿的脸给他擦眼泪,又惊觉自己的手太凉了,手忙脚乱的用自己的衣袖,一看衣袖上还粘着雪,又放下,最后用程簿的衣袖给程簿擦了擦眼泪。
程簿猛地扑进华冬辞怀里,委委屈屈道:“雪赋……”
华冬辞想抱他又害怕自己身上的寒气冻着程簿,柔声哄道:“欢谣,我身上冷,你别抱了,我怕冻着你。”
程簿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跑到门口,把门打开一条缝,说道:“给我烧桶热水,我要沐浴。”
门外的侍女应了声好,随即下去了。
程簿把华冬辞身上的雪拍掉,推着华冬辞去暖炉旁,然后去衣柜里给华冬辞找了一套新衣服。
“下了这么大的雪,你还偷偷跑出来,就不能等天气好了再来吗?”程簿坐到华冬辞旁边,“这天寒地冻的,你也不怕冻坏了!”
华冬辞嬉皮笑脸的把手拢在暖炉旁边,笑道:“土生土长的凉州人哪儿有怕冷的,我更想见你,一晚上都不想等。”
“你不怕冷,我怕你冷!”程簿把自己的狐裘大衣扔到华冬辞身上,“你看你耳朵鼻子都冻红了!”
华冬辞为了躲开华新允派来监视他的人,在大雪里等了好一会儿,手指早就有些冻僵了,只是见到程簿心里高兴,不说罢了。
于是华冬辞就是傻笑。
热水打了进来,程簿把华冬辞往水里推,说道:“快去沐浴!天这么冷,你还跑出来!”
华冬辞一边脱衣服往水里走,一边道:“二月中旬了,也冷不到哪儿去了。”
程簿半敛了眸子。
他现在对任何时间都很敏感。
程簿掏出药包,把一大堆药材倒进浴桶里。
“忘悲听说我畏寒,特意给我配的药方子,说是沐浴的时候加进去,驱寒气的,你用着。”程簿搅和一下浴桶里的水,又掏出一个小瓷罐,说道,“我给你抹上,忘悲给我的,前些日子他被药碗划破了手,就用的这个药膏,好的很快的。”
程簿低着头只顾给华冬辞上药,华冬辞一把握住程簿的手,没说话。
程簿低着头看着华冬辞的手,咬了嘴唇,也不说话。
他们从前不是这样的。
青梅竹马,嬉笑怒骂,快活洒脱,嚣张肆意。
情爱一事,谁都心知肚明。
只是谁也不说破罢了。
不言,就能自欺欺人。
不语,就能装疯卖傻。
程簿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华冬辞更是不敢,他惯里宠着程簿,哪里舍得让程簿不乐意。
然后柳依依下了个药,两个人不仅把窗户纸捅破了,连最后一道防线也破了。
“欢谣,你看着我。”华冬辞开口道,“你抬头看着我。”
程簿抬头,跌进华冬辞漆黑的眸子里。
那里面像是有一整片夜空,漆黑深邃,又神秘莫测。
华冬辞沉沉的盯着程簿,手上却不敢用力,他一字一句的问道:“欢谣,我问你,你莫骗我。”
“你喜不喜欢我?”华冬辞问。
程簿没说话。
程簿知道自己给不了什么,也自觉不应该耽误华冬辞。从前谁也不说明,还可以当作兄弟情装聋作哑,可是如今……
又该从何说起呢?
他是程家的机巧天才,解的了祖宗留下来的梧桐锁,却偏偏解不了情爱两字。
程簿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喜欢我。”华冬辞斩钉截铁。
程簿顿时有些慌张,他刚想否认,就被华冬辞打断。
“你要撒谎的时候,会一直咬着下嘴唇。”华冬辞抚上程簿的脸,大拇指指腹从程簿唇角擦过,“我知道了。”
华冬辞突然笑得温柔:“你就负责喜欢我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会搞定的。”
“你就放心大胆的喜欢我。”华冬辞凑过去在程簿唇上亲了一下,笑道,“管那些劳什子生死的,他们说两星相生,那岂有一星独活的道理,咱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同生同死的,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