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宋小姐,如今的柳氏当家主母对着人略带玩味打量一番,微一挑眉却喜怒难见。
“一准是明家哥哥。”宋知鸢指指明锦玉,想起什么似的又揶揄一句,“他这张嘴里有什么话可万万信不得。打小就好编排人,怎么不搬了长凳矮几搭台当了说书先生去?”
兰洵一怔,抬眼便见明锦玉满脸悻悻然。
“这人老早就爱躲清闲。遇事遑论大小,但凡脱开那些子宝贝典册,离上三丈远他都嫌近。这不,又拿我挡刀!幸得支使不上昭钰……”宋知鸢诚心怄人,话里话外都带上机锋。“否则全宸京都要知道那劳什子鸢罗姑娘其实啊,是两个人!”
至此,兰洵终于断断续续整段听完了坊间奇谈。
“仔细琢磨下来我第一眼见着的是叠成堆的碧水锦,你老师眼睛里却是旱魃弥望腐骨填壑饿殍平丘。我眼里净是些黄白阿之堵之流,念着怎么才能辟出条商陆;他却记挂上了群跣足皲肤可怜人。纵然如此,我们居然是一拍即合。”
一字一句,听得兰洵屡屡瞠目。
“他同我差不了几岁,甚至瞧着比我还小些。”
女子堕髻松松,铅华淡淡。因在丧期,更兼朱深不匀朱绣不饰,只一双琼花小簪浅浅埋进云堆雪砌似的鬓发间,通身一派疏淡清渺。只道流霰欺雪,云涡玉梭。正所谓寸梢敧倚,玉容约绰。琼华摇星宿,暖酥腻罗烟。
一双眉眼清质玉润,乍泄一二烟火色。那是十六岁那年的事情,却别有番历久弥新的隽永滋味。拘在重帷日久的她,终于追忆起自己往日那些凌厉飞扬。
那是蔚然蒸盛的生气,连同再不拾遗的脆漪。
“宋氏本府去仙阆不远,父亲却领着嫡脉早早盘桓宸京。因着这等机缘,我才识得他。”
宋知鸢简明点出前情,“那是个灾年。我们却是后知后觉,在那之前遍贪玩溜出了京。待灾民将官道城门团团合围,才发觉早已错失回京时机。这时他说,不如乘机去仙阆玩玩,顺带着瞧一瞧南堰风物。彼时正是左右无法进退维谷,不得已我便应了他。”
她摇了摇头,“我大意了。分明是他想玩儿,我却平白让人拿来当枪使。这是什么道理?”
拼凑起二人说法,兰洵终于摘请了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