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爱巢
四月的风很暖很温柔,总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舒适,阳光也是恰到好处的柔软和煦。
这种春暖花开的日子,总是特别适合谈个情说个爱,偷个香窃个玉,再悄悄私定个终身。
Tony带他去的地方并不远,沿着外滩一路蜿蜒着向南,十几分钟后,车子开进了一片别墅区,停在了一栋两层的别墅前。
别墅设计得简约又精致,屋前的庭院内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花园、草地和喷泉,院子的西南角甚至引活水开了一方池塘,养了一群活泼好动的锦鲤。池塘边,紧挨着高高的围墙,种着几颗白玉兰和樱花,此时正值花季,一树洁白开得正热闹,馥郁芬芳。
陆尧牵线木偶般地上了台阶,愣愣地站在正屋的玻璃大门前,想伸手去推,行至半空,又缩了回来。他回过头去看Tony,后者却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只斜斜靠在车门上,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心,跳得厉害。
陆尧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个爱巢,为的自然是一个相守一生的承诺。
主屋的一楼装了一整面墙的单向玻璃,站在这里,他看不清屋内的情景,入目是一处繁华,两处烂漫的花园美景和一个少年惊疑不定的复杂神色。
这当然是一个完美的生日惊喜,他开心、激动、期待。但面对未知的生活,不可避免的还是会有些忐忑,不安之余,还有些许被刻意忽略的失落——两个人的爱巢,一个人看,终归有些落寞,就像看到一个新奇的小玩意儿,满心欢喜地想跟身边人分享,一回头才发现,身边除了影子没有别人。
陆尧定了定神,缓了一下呼吸,伸出了手。镜中的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郑重得像一场仪式,仿佛眼前并不是一栋别墅的大门,而是一道时光分界线,门外是现在,跨过去就是未来。
手掌微微用力,挑高的客厅便一点一点出现在眼前,出乎意料的竟然是清爽的北欧风。
虽然从未表露过,但他一直觉得闵舟现在的房子太冷清了,设计感十足,但总少了些人间烟火气。
他也从没跟闵舟提到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刚刚站在门外的那片刻里,他以为屋内会是闵舟钟爱的极简。
这个男人越活越像自己肚子里的虫了。
屋内好像新装不久,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木香,但又不只有木香。鼻翼之间,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花香,比玉兰浓,比樱花烈,倒像是情人节铺天盖地的玫瑰花香。
陆尧想:可能是闵舟让人提前点了除味的熏香。
沙发橱柜都被白色防尘罩罩着,看不出原型,一眼看过去,茫茫一片素白和浅蓝。
陆尧突然就想起了那座蓝与白的城市——圣托里尼,仿佛倾尽了整个世界的蓝与白才成就了这座浪漫之都。置身于那样的澄澈之中,应该连亵渎之心都不忍心萌生吧?
但那座城只存在于摄影师的镜头和陆尧的想象里。他从未踏足过那片土地,只在几年前的一本书中幻想过的那片极致纯净,也在梦中到访过那处世外桃源。
不是没有机会,他到过欧洲,却有意地避开了那个海港。
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从未遇见。
他怕真去了,眼见不如想象。
总得留一个地方作为最后的念想,就像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他或她。
这些久得恍若隔世的感觉重新涌了上来,只换得主人的一声嗤笑:以前的自己还真是个矫情的胆小鬼!
人的身体细胞,每过七年就会全部更新一遍。这才短短一年,在闵舟的强效催化剂下,他已经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楼梯口的沙发上放着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在这一片蓝白中,明显得就像海边的白窗间盛放的蔷薇。
这画很熟悉,几乎天天看见。礼堂钢琴,白衣少年——正是家里玄关挂的那一幅。不同的是这一幅笔法略显稚嫩,边上还多了一行字:2010年的秋天,我遇到了你,从此,我这个小心眼儿的人,心里再也放不进别人。
陆尧摩挲着坐在角落的那个少年,心里最柔软的角落像被一根细针轻扎了一下,涩涩地发疼——原来你画的竟是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