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篇(二)他们的关系
那是个说话声音很小的人,个子很高但喜欢佝偻着背,头发长又戴着宽边眼镜,脸看不清,似乎也不太喜欢和别人交谈,简单说了工作内容,他用极高的报酬买下了安子清半年时间做私人模特。但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告诉安子清他的名字。
“我该怎么称呼你?”还是安子清主动开口问了。
“……”他低着头,有些局促不安,“禹臻…”
他似乎并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但安子清却立刻想起自己知道这个名字,知名画家禹道迹有一个独子就叫禹臻,年龄也相当,在华都大学油画系的大概不会重名,大抵是不想因为父亲的名号惹麻烦。
一开始他是那样想的,但直到来到禹臻的画室,细细看过那些堆放在角落的画作之后,他马上啊就窥见了某些藏在油彩下的已经凝固结块的秘密。
禹臻让他坐在圆台子上,用画笔丈量他的身体,安子清一边让他量,一边嘴巴也没打算阖紧。别人常说他的这张嘴让人讨厌又没礼貌。
“禹道迹的那些画都是你画的吧。”
禹臻吓得笔掉在了地上,像他的声音一样,他僵在那里手足无措,弯着背动作迟缓得像个背巨壳的乌龟,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只是沉默地蹲下去捡起笔。
那些和禹道迹过于相近笔触的画被随意丢置在角落,有些蒙上了白布,有些油彩未干,有些已经落了灰,宛如失去声音的冤囚。安子清好像能从中看到禹臻挣扎着的无力灵魂。
禹臻沉默以对,安子清也识趣地没有再提,禹臻重新审视他的身体,藏在刘海后面的眼睛闪烁着微光,他小声说,“你的身体很美,谢谢你能来。”
算是揭过了一页,他们都默契地不再开口。
安子清一周来两次,禹臻是个过于安静的人,来了就只是画,只有开始和结束才会说句话,但他的眼神却总是格外热烈,尽管安子清不去注意,也能感受到那道沉默的火热的目光,扫过他身体的每个瞬间。那时候,只有画笔的唰唰声作响,彼此的呼吸都好像湮没在了空气之中,安子清有时候会阖上眼,像睡着了似的放空大脑,任由那目光在肌肤之上游移。
有时候画的时间太长了,末班车已经过去,禹臻就留他下来过夜,他亲手做饭,做的还不错,暗暗记下安子清的口味,做的愈发的好,比安子清随便在便利店买的便当好吃多了,睡的时候自觉地去客厅里睡,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却从不对他对手动脚。
但更多时候,安子清会在傍晚离去,找手机里看得最顺眼的人欢愉一夜,在宾馆的床上待到天亮,有时也去酒吧找新的猎物,他找人只看脸,从不在乎对方的取向和自己合不合适,遇到S爱好者即便被捆上皮带也只忍着,遇到喜欢掐脖子的,只要没掐死也任凭对方继续。安子清喜欢在身体累到极致之后抽着烟躺在床上等待黎明的到来。
禹臻的观察力很强,他若是有一点疲惫的迹象,就会自己动手来为他做按摩,见他有分毫饿了,脸色不好,就立刻端茶倒水做饭放洗澡水,安子清不知道他这是对模特的特别待遇,还是纯粹是心善老好人,他们相处话得极少,却逐渐变得默契,有时候禹臻的手从脖子后伸过来,安子清就会下意识偏过头,方便他按摩。那种无端的安稳的感觉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了依赖。
“你对所有模特都这么好?”
禹臻垂下头推了推眼镜,声音很小,“你是我请的第一个模特…”
安子清微微动了一下肩膀,禹臻马上放下画具过来要给他按摩,安子清笑了笑,“就这么喜欢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