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来！过来！”
革玲和肖雪看着前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面露难色。
石少春提高了嗓门儿：
“行啦！行啦！别吵吵啦！看完分数的就出去吧，去教室里商量商量报名的事儿，想好啦就来我这里报名。走吧，都走吧，别围在我这里啦！”
吵吵嚷嚷的声音小了点儿，同学们慢慢散开，一边走一边依然在议论纷纷。秦大庆和那几个坐在教室后排的几个高个子男生，也在人群里，他们纷纷从肖雪面前走过。
肖雪用余光注意到，秦大庆好像格外地盯着自己看了几眼，眼神儿里隐约有着和平时不一样的神色。肖雪咬着嘴唇，侧身让他们从身边走过。
早到的同学们都去了教室，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石少春宠溺、爱怜地看着眼前自己的两个爱徒，笑了。
“不错，你俩都考的不错。都过了中专的分数线。”
革玲和肖雪睁大眼睛看着石少春，互相对视一眼，又转向石少春，
“真的？”
“真的？”
石少春身体往椅背儿上一靠，笑着埋怨着她俩：
“我还能哄弄你们呀？”
革玲和肖雪，这才确认这是真的，自己梦想了很久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俩人一下子扑到办公桌前。
“我们考了多少分儿呀？”
石少春从桌子上的一堆纸片中，翻了半天，找出革玲和肖雪的名字，慢悠悠地念到。
“肖~雪~，503，革~玲~496。不错，都不错。咱们今年的中专分数线是483分儿。尤其是肖雪，数学考了115分，就是英语分数少了点儿，拉分了，不然好学校都能报。”
石少春替肖雪遗憾。
“嚎~他们都走了？刚才把我都挤出去啦！”
随着粗狂、磁性的嗓门儿，门口黑影一闪，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形一晃走进办公室，坐在屋子里的另一张办公桌旁的椅子上。这是和石少春老师同一个办公室办公的荣建国老师，也是他们的历史老师。
“荣老师”
“荣老师”
革玲和肖雪忙和荣老师打着招呼。
荣老师笑呵呵地看着她俩，
“好好！考得不错昂！你们史老师昨天一拿到分数，就乐坏了。肖雪？革玲？你们俩想报什么学校呀？”
革玲：
“我们俩想都报师范学校，毕业后一起回咱们乡里和你们一起当老师。”
史老师呵呵笑着，“好！好！”
荣老师也笑了，笑罢，却有感叹道：“我们这是在培养我的掘墓人呀！等你们毕业了，我们这些代课老师就该滚蛋了。”
革玲和肖雪有点内疚地看着荣老师，想安慰下下，却不知道说什么，这会儿，一贯伶牙俐齿的革玲也词穷了。
革玲和肖雪报完志愿，从乡中学回到家的时候，早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
宫秀雯和肖燕、肖莉、肖括几人在饭桌边坐着，正准备开动。
“妈，我考了503分，今年中专分数线是483分，我超了分数线不少了，我和革玲一起报了平远师范学校。一起上学，以后一起再回乡中学当老师。”
肖雪一进家门儿，忙不迭给给妈妈报喜。
“好！好啊！当老师不错，让人尊重。以后我也跟着沾光！”
宫秀雯开心不已，脸上乐开了花儿。
“你们老肖家祖坟上冒青烟，祖上积德了，咱们家也出了个大学生！”
宫秀雯又看着一边笑一边吃包子的肖莉和肖括，“你俩也要好好学习，以后像你二姐一样当个大学生，可别当一辈子农民，吃苦受累一辈子。”
肖燕从饭桌上的篦子上，捡起一个白胖胖的大包子，递给肖雪，
“来！乡村女教师，吃包子。”
肖雪笑嘻嘻地从姐姐手里接过大包子，狠狠滴咬了一大口，浓郁的韭菜的香味洋溢在嘴巴里。
忽然，胡同里传来熟悉的嘉陵摩托车排气管发出的“突突突”声，由远及近，终于在大门口停下了。
宫秀雯脸上盈溢着灿烂的笑容，
“哈哈！你爸爸也回来了，是不是知道你今天出成绩，特意赶回来的？”
肖胜利放好摩托车：
“嚎！这么巧，正好吃饭呀？我还真饿坏了。”
肖胜利一边说一边去水缸边舀水洗手。
“老二成绩下来了，考了503分，中专分数线是483分儿！”
宫秀雯迫不及待地给他报喜。
“好！”
肖胜利惊喜地说道，
“真的？超出分数线这么多！好！好！报志愿了吗？报的什么志愿？”
这时候，他已经洗完手，坐在了饭桌边拿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放。
“报了，报的获州平远师范，我以后想当一名乡村女教师。”肖雪仍然沉浸在梦想即将实现的兴奋中。
肖胜利咬了一口包子，笑容瞬间凝固，勃然大怒。
“啪！”
肖胜利手里的包子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桌子上的筷子被包子砸到，飞溅起来，然后跌落到地上。有一根筷子翻滚着从肖雪眼前翻滚而过，差点打到她的眼睛，肖雪一下在愣住了。
一家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每一个人原地僵住，目瞪口呆地看着怒形于色的肖胜利，谁也不知道刚才还满面笑容的肖胜利为何突然发作。
肖胜利圆睁二目，不大的三角型的眼睛里射出慑人的怒火，他瞪着宫秀雯，大声吼道：
“包子是韭菜馅的！为吗做韭菜馅的？！不知道我不吃韭菜吗？”
然后又转头瞪着肖雪，
“报师范？当乡村女教师？！在农村当个老师有出息吗？和农民有区别吗？”
宫秀雯小声辩解着
“不知道你回来，就包了的韭菜馅的，我去给你做点儿别的吃。孩子已经报了志愿了，就报了吧，别吃饭时候凶她，别吓着孩子，积了食儿。”
肖雪看了一眼暴怒的爸爸，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她竭力忍住不眨眼，不让委屈的泪水掉出来，嘴巴机械地一下一下咀嚼着嘴里的韭菜馅包子，仿佛嘴里嚼着的是一把高老头儿的羊都不屑吃的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