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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包子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距离上一场大雨虽然已经五六天了,但是在棉花密密匝匝墨绿色的枝叶遮挡下,棉花地的地面还是潮湿松软的。肖燕和肖雪走进棉花地。身体立刻就被一排排的棉花从淹没了,只有脑袋还露在外面。远远看去好像棉花地里的棉花枝头扔着两只草帽儿,不过这俩草帽儿是在悄然挪动的。

肖燕把棉花的顶部朝天撅着的嫩芽尖儿,指给肖雪看,然后伸出拇指和食指掐掉,随手扔在地上。

“你把这个尖儿掐下去,娘花就不会往上疯长了,就能憋出很多叉子来,秋后就能多接娘花桃儿。”

肖雪试探着,伸手掐了一个嫩芽尖儿,递给肖燕:“这样,行吧?”

肖燕点点头,“嗯嗯,长得太长的枝桠尖儿也掐掉。”

其实给棉花掐尖儿,是个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劳动,肖燕又交代了两句,俩人便开始分头忙活起来。

肖雪掐尖儿简直就像小学生在临摹毛笔字儿,慢吞吞小心翼翼的,不一会就被风风火火的肖燕抛在了身后。

肖燕听不到肖雪的动静,回头一瞅,看着肖雪认真挑剔的样子,笑喷了。

“哈哈!你这是在绣花吗?不用这么仔细,歘歘地掐就行。不用这么仔细。”

“嚎!你俩已经干上了?”

宫秀雯姗姗来迟,农村妇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唠嗑,而且没有时间观念,唠起来就没完没了,宫秀雯也是如此。

“哼!”肖燕不满地哼了一声,指责起妈妈来。

“你聊完了?有吗聊的呢?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宫秀雯对大女儿的指责丝毫不以为意,她还沉浸在被人夸赞年轻,像“大闺女一样”的兴奋中,意犹未尽。她看看肖燕,又看看肖雪,俩上有着抑制不住的欣喜的和自得的神情。

“我穿这件衣服,是不是挺好看?真像个没结婚的黄花大闺女吗?”

肖雪笑了笑,没说话。

肖燕不耐烦地催促她“好看!好看!赶紧掐尖儿吧,不然今天干不完了。”

宫秀雯钻进棉花地,开始掐尖儿。掐了两下,实在忍不住,又问肖雪:

“粉红色,我这个年龄穿着,是不是太艳了?”

肖雪头也没抬,肯定地吐出俩字:“不艳。”

宫秀雯追问:“真不艳吗?”

肖雪:“真不艳,好看。”

宫秀雯这才笑眯眯低下头,认真地给棉花掐起尖儿来。

盛夏七月,太阳高高地斜挂在西边儿的天空上,蓝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丝云彩,炽热的阳光尽情地倾洒在广袤的鲁西北平原上,也笼罩着这块绿油油的棉花地。

棉花地旁是一条水灌溉渠。水渠修建于上世纪五、六十年的,足足有成年人身高那么深,四、五米宽。,不知道这条小河儿一样的灌溉渠,它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原来,每逢雨季,只要雨量充沛,上游就会开闸放水,灌溉渠里很快就会积满了水。没几天,就会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些不足一寸长不知名的小鱼儿在水渠里游来游来。引逗得那些调皮的像猴子一样的小男孩儿,千方百计地摆脱家人的管束,跳进水渠里捉鱼戏水。

听老辈儿人们讲,当时修这灌溉渠的时候,村子里的年轻人激情澎湃,出的都是义务工,而且自带铁锨、小推车,加班加点地挖土修渠,除了一日三餐不要一分钱的酬劳。

现在这条灌溉渠,早已经失去当初灌溉农田的作用,雨季里,上游也不再开闸放水,水渠里长满了高大茂密的杂草。已经成了村子里的老羊官儿---高老头儿的牧场。如果那时候有智能相机,在水渠里就能拍出野茫茫,风吹草底现牛羊的美照来。

这会儿高老头儿和他的羊群都不在,水渠靠马路上那侧的斜坡上,长着一些比肖雪年龄还大的大槐树。大槐树的枝叶一动不动,大概被西边天空上的太阳炙烤的晕了过去。

麻利的肖燕已经从棉花的另一头折返回来,和从起点来的宫秀雯、肖雪走了对脸儿。

肖燕站住了,伸手摘下头上的草帽,抓在手里朝脸上呼扇呼扇地挥了几下。她的脸颊被太阳晒得绯红,而且挂满了汗珠儿,额头的刘海的发梢儿上都往下滴着大颗大颗的水滴。肖燕呼扇着草帽儿,看着宫秀雯皱起眉头,抱怨着。

“一点儿风都没有,又闷又热。”

宫秀雯四下看了,周围静悄悄地,草丛的小虫子都在避暑,叫都懒得叫唤一声。

“周围也没人,就是有人也没事儿。咱这娘花长得又高又密实,外面只能看到头,你把褂子脱了,只穿着里面的大背心吧。”

肖燕沉吟了一下,脱下了上衣,挂在身边一颗格外高大的棉花顶上。

宫秀雯看着肖雪,“你也脱了吧。”

肖雪摇了摇头。

肖燕斜了她一眼,挪揄着她:

“人家是大学生,文明人儿,咱是老农民,大老粗儿一个。”

肖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白了姐姐一眼。

忽然,头顶上传来两声清脆的鸟叫声“喳~喳~”。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过去,路边的大槐树上一只黑白相间的大鸟,欢快地“喳~喳~”叫着,扑棱着翅膀,渐飞渐远了。

宫秀雯面露喜色,向两个闺女求证道:“这是是喜鹊吧?”

肖雪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她却是分不清喜鹊和乌鸦,只认识啄木鸟儿。

肖燕眼睛忽然亮起来,点点头。

“应该是喜鹊,老鸹身上没有白毛儿,再说老鸹是呱呱地叫唤。跟刚才这个声音儿不一样。”

宫秀雯和肖燕都看着肖雪,宫秀雯满含期许,问道:

“是不是来给老二报喜了?”

肖雪倍感压力,仿佛背上被压住了什么很重的东西,肩膀一下下耷拉下来,嘟囔着“迷信。”

“肖雪!肖雪!”忽然有人在喊肖雪的名字。

“哎~”

肖雪听出是革玲的声音,忙答应着顺着声音看过去。

革玲站在水渠的对面的马路上,来回挥着手。

“这儿,我在这里呢。”

革玲见肖雪看到自己,急切地接着说道:

“刚才去你家找你,听胡同口她们说你们来娘花地了。刚才有人从乡中学捎信回来,说让咱们明天去学校看分数呢。”

“哦。”

肖雪下意识地答应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是什么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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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革玲和肖雪相约起了个大早,俩人来到乡中学。本以为静悄悄的校园里早已有很多熟悉的面孔穿梭。有老师,大部分还是学生。这些孩子们,有的眉飞色舞;有的故作成熟状,竭力压制着内心的喜悦;有的黯然神伤;甚至有的学生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伤心的泪水夺眶而出,又不敢大声,竭力压制着无声的啜啼。

革玲和肖雪对视了一眼,面色凝重,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开始“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肖雪摸到革玲的手,革玲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俩人谁也没说话,一步一步向她们的班主任老师---史少春的办公室走去。这条路,她们在过去的三年时光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段路,甚至晚上闭着眼都可以顺利走过去,今天走来,路仿佛变得坑坑洼洼,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里面乌泱泱挤满了来看分数的学生,叽叽喳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乱哄哄的根本听不清是谁在说话,又在说些什么。

肖雪站在人群外面,没往人群里挤,咬着嘴唇紧张地看着被学生们包围着的班主任,仿佛想从老师脸上看出点什么出来似得。

石少春一抬头,从人缝中看到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肖雪,笑着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