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叫了几声——他当然不在乎一两根小手指的拧拧,但这是一种儿子应有的态度,然后他又笑容可掬地移开话题,与侯爵夫人说起他怎么做了“牛角”儿子的教父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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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的仆人是在三天后才赶到的。
侍女们惊讶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有什么可好奇的,”侯爵夫人说,“现在的巴黎不是有很多凯尔特人吗?”
“但他们实在是太高大了。”而且粗鲁,简直就像是一块没有打磨过的红褐色花岗石,看着就让人生畏。
“他们都是好人,”侯爵说:“忠诚,又可信,妈妈,您要如同对待我的朋友那样对待他们,他们在战场上救了我的命。”
“这是我们的本分,”那对一模一样的红头发男仆说:“您救了我们一家人。”
当他们被带到厨房里吃饭的时候,“你怎么可以让恩人做你的仆人呢?”侯爵夫人问道。
“他们非常坚持,他们的父母与妻子也这样认为——他们根本不愿意离开我身边——唉,妈妈,您真不知道他们有多惨。”
“我怎么不知道,”侯爵夫人说:“我正在写有关于爱尔兰土豆大饥荒的事情。”
说来这还是奥尔良公爵的委托呢,他这么做,是为了报复言而无信的詹姆斯二世,对,就是约克公爵,他还在与查理二世打仗,但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苏格兰的爱丁堡登基了……一登基,他就谴责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无耻地夺取了属于大不列颠的殖民地。
对此路易十四只觉得可笑,并不放在心上,但奥尔良公爵可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家伙,他的报复一向来得如同暴风雨般又快又猛烈,他的战场也不仅限于大海、港口或是新大陆。
“那么您倒可以问问他们。我大概没法将这件事情重复给您听,唉,母亲,若不是知道您有着一双妙手,我也不想让您听到这么悲惨的事情。”
侯爵夫人听了,不由得更生出了几分怜悯,“让他们好好休息几天吧,”她说:“你可以先去帮我问问他们是不是愿意向我倾诉。”让一个受罪的人重新复述他受过的刑罚,如同在瘢痕上切割,实在是件残忍的事情,但这件事情,侯爵夫人还真是没有亲自接触过受害者。巴黎固然有不少爱尔兰人,但他们通常都是杂工,仆人或是士兵,侯爵夫人贸贸然与他们接触,只会让他们感到恐惧。
就算是侯爵的两个仆人,也要管家与男仆们劝说了很久,才敢坐在夫人面前。
——爱尔兰大饥荒发生在四年前。
就在约克公爵——詹姆斯二世与查理二世打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的时候,一种会让土豆在地下霉烂的病菌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蔓延开了。
我们都知道,最先将土豆这种高产作物引入欧罗巴的不是别人,正是路易十四。当民众们发现这种作物不挑拣土壤,不在乎干旱,只要肥力足够,就能长出成百上千磅后,就立即如路易十四期望的那样热烈地追求起了这位来自于新大陆的淑女,可以说,能够将法兰西内部的动乱安定下来,土豆功不可没。
等到了法兰西人无需靠着土豆维持生命的时候,这种作物也就流向了外界——本来也算不得什么机密,它们救了无数穷苦之人的性命,让无数人将其看做了天主的恩赐,但世上的事物似乎总有两面,一面是天堂,一面是地狱,土豆也不例外。
土豆在青色的时候可以致命,还有的就是,当它如同人类那样罹患疾病的时候,疾病的传染速度也快得惊人。
前一种还能提防,后一种无法轻易察觉,更无法遏制。
1542年,亨利八世成为爱尔兰国王,之后虽然爱尔兰人反抗过无数次,但始终没能成功。
就如曾经的佛兰德尔、布列塔尼或是任何一处殖民地,爱尔兰,这座曾经生机盎然的绿岛,最终也不得不成为英国人的钱囊与血袋,在“羊吃人”的风潮逐渐蔓延到爱尔兰的时候,英国人更是不会对这些红头发的凯尔特人有什么怜悯之心。
当时爱尔兰的土地几乎都已经被英国人用各种方式兼并、吞没或是强占,爱尔兰人只能沦为佃农,作为佃农,他们的份地只有相当小的一块,当英国人允许他们种植麦子的时候,他们还能勉强活口,等到英国人拔掉麦子,开始种植羊草的时候,他们难道还能去啃草吗?
为了最大化地获取食物,几乎所有的爱尔兰人都不再种麦子,而是种土豆,这种作物可以让他们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