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旁的不说，楚苍逸是当真欣赏窦涟的谋略。
晚膳后，帅帐内烛火跳跃，楚苍逸在铺满狐裘的塌上揽着窦涟，一手给人喂着时令瓜果。
现在的皇帐形同虚设，皇帝十日有九日不会进入一次，连日连夜在帅帐中与楚军总帅议事，两人日日夜夜为国事与军中之事操劳，从未有一刻躲懒。
楚苍逸用铜签取了一块蜜瓜喂进窦涟口中，问道：“可曾有人称赞过你很聪明？”
窦涟看着兵册，想都没想，道：“很多。”
楚苍逸笑了笑，道：“想来也是，可你当初为何如此坚信是我下旨要……”
这是横在两人中间一层厚厚的隔膜，一直以来横在两人中间，而且他们都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自从清远城一战后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楚苍逸心头，但因为阴差阳错，诸事烦扰，或是时机不对，他一直没有问出来，难得在这个当口两人有这样清净地呆在一起的时候。
桌上的桂花汤羹冒着热气，窦涟拿着汤匙舀出汤羹中的枸杞，静默了许久，他道：“这是记忆，你曾怀疑过我不是易柯么？”
“……不曾。”
“你曾想过要让人去查我究竟是不是易柯么？”
这其实当真没有，楚苍逸从未这样做过，也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在对方作为窦涟的身份再一次进入自己的视线，他就坚定不移地相信窦涟就是易柯，易柯就是窦涟。
他知道窦涟想要说什么。
只听窦涟轻声问：“为何未曾怀疑过呢？”
楚苍逸叹了一口气道：“因为这是记忆。”
因为这是记忆，这也是窦涟的答案。
刻在脑海中的记忆，没有人会去轻易怀疑。
但是窦涟在这件事上承认自己确实犯过糊涂，这是为数不多能让他厌恶过自己的一件事。
来自孩童时期的惨痛回忆，谁也说不准会怎样影响一个人的判断，就好似孩提时代，看到过父亲对母亲施暴，直至及冠，人还是极有可能以为那是父亲的错，除非他得知那时是因为母亲有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
且窦涟九岁便被李执带走，他也说不清楚李执这些年对着自己说过多少蛊惑之言，即便是假的，在这十多年间被反过来覆过去说了千万遍，也会变成真的。
他不是没有查过当年摄政王这个人，但是史册并未在这个人身上下过太多笔墨。
也许原是有的，摄政王在位之时楚苍逸还很年幼，记载的东西不用想都知道是摄政王如何如何的丰功伟绩。
楚苍逸真正掌握大权后，也许出于某种原因，并不想将这些皇室密辛公之于后世，只是在删除了原本的记载，只留下了只言片语。
随着公事逐渐繁琐，他便没有再在那段时间的朝堂势力上花太多心思，且他这样搜集朝堂密辛，若是动作太多会引起不少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