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冷静,冷静!”
泰尔斯硬着头皮,告诉自己别去看那张脸,同时努力把两姐妹扶起来,但是下一瞬,卡拉比扬的两位少女就闭上了嘴巴。
“姐妹?”
“姐妹!”
她们对视一眼,坚定而默契地从地上跃起!
在泰尔斯的惊奇注视下,卡拉比扬姐妹搀扶着彼此,两人三足,一蹦一跳地拐上走廊,以神奇的速度消失在眼前。
好几秒之后,泰尔斯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又被丢下了?
不是说了,要帮我的吗?
不是与世界为敌都不怕的吗?
脚步声响起。
一直在瞠目结舌的泰尔斯一颤,回过头来,刚好跟那张空白的脸面对面。
这……
泰尔斯的大脑空白了几秒,浑身发麻,直到对方的嘴唇弧度越来越大,这才想起来要跑。
狱河之罪知机地涌上,在主人的无限恐惧中播撒到腿部,逼着他转过身迈开步子,然而——
咚!
泰尔斯只觉下巴一痛,摔得眼冒金星!
疼痛不已的王子低下头,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两只靴子,靴带不知何时被绑在了一起。
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泰尔斯顶着鸡皮疙瘩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无面怪物,举起双手,颤巍巍开口:
“那个,那个……就算是怪物,也该有个限度……”
所幸,眼前的怪物没有理会他。
只见它伸出手,揪住自己本该是眼眶的部分,向上一拉!
泰尔斯又是一阵哆嗦。
那张没有眼睛鼻子的怪脸,瞬间被扯得歪曲变形。
诶?
泰尔斯反应过来:下一秒,眼前的无面人一把将自己的整张脸扯起,抽离头顶。
“啊,闷死了。”
一个冷漠而又不耐烦,仿佛没睡醒的女声从怪人的脸下传来。
泰尔斯颤了一下,终于看见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满头细汗,正在死命给自己扇风的圆脸少女。
人。
是人。
正常人。
有头有脸的正常人!
王子这才吐出一口气,拍拍胸口:
还好,还好确实是个人。
因为,因为如果不是的话……
“搞什么啊!”
恢复过来的泰尔斯惊魂未定,他坐在地上,指着少女身后,那束从天花板垂落,带着干枯人头的长发破口大骂:
“那个谁,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不——”
但他话没说完,那张已经瘪掉的无面鬼脸就瞬间凑到他面前,把泰尔斯吓得瞬间闭嘴。
“喏,这是新做的‘无面科克’,”没眼睛没鼻子的鬼脸在他眼前晃了晃,被扯出一个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笑容,“传说有一位凯文迪尔,出生时面容丑陋,人见人厌,于是他父亲给他戴上了钢制面具……十几年后,他和一位姑娘相爱,想要取下面具面对真爱,不曾想,他的面具戴得太久太紧,等打开之后他们才发现,他的五官已经跟面具粘在一起了……可惜,还没来得及跟‘天花尸夫人’组合。”
“天花尸夫人?组合?”泰尔斯皱起眉头。
恶作剧的圆脸少女放下‘无面科克’,恹恹地伸出手,拽了拽一侧墙上的画框,然后指了指头顶:
“喏,夫人。”
下一秒,那一大束从天花板上垂落,吓了泰尔斯和卡拉比扬姐妹两次的恐怖头发——天花尸夫人——就寸寸向上,慢慢抬升,消失在廊柱上。
“据说,有一位凯文迪尔公爵,他最宠爱的情妇有一天失踪了,很久之后,仆人们才发现她吊死在一处荒废多时的走廊里,连皮肤五官都烂掉了,除了长长的头发……公爵每晚都做噩梦,梦见他脸肌腐烂的情妇从天花板爬下来,要把他一起拽上去吊死……有一位神殿祭祀建议他,清扫宫殿的所有荒废走廊,这样就没有人知道那位情妇吊死在哪里了,包括她自己……但自那时候起,仆人们说,天花尸夫人常年垂着头发,在天花板上倒着爬行,只为找到那条她吊死的走廊,要是那时候你正好在她底下走过……”
那是,都被你做成机关了,可不是正好走过?
泰尔斯看着“天花尸夫人”消失在走廊头顶,不由偷偷一颤,忍下一肚子的牢骚和吐槽。
“这一次,”圆脸少女无精打采地指了指头顶的机关,“天花尸夫人拿来做诱饵,然后……”
圆脸少女把无面科克的头套举到眼前,对着泰尔斯晃了晃。
泰尔斯这才看清:这个圆脸少女有着一脸雀斑,头发纠结成一团鸟窝,还穿着仆人的日常便服,带着一双灰色手套,背后挂着一个行囊。
似乎,跟画像上那个,在花丛里笑容天真的女孩儿,差得有点多?
“这是魔术的关键,”少女放下头套,平静无波,“一切都跟注意力有关,错误引导,懂吗?”
懂你个——
泰尔斯只能露出礼貌又尴尬的微笑:“好吧,真有趣……虽然我只见过画像,但我冒昧请问,女士您是不是凯……”
“喏,你来试试?”
泰尔斯只觉手上一重,他低下头:无面科克那张没有眼睛,却依旧触感平滑、栩栩如生的脸,在向自己微笑。
“卧槽——”
泰尔斯一个激灵,抖了抖手扔掉它:
“谢谢,不,不必了,我不玩儿这个。”
圆脸的雀斑少女挑挑眉毛,无所谓地捡起地上的无面科克,拍了拍尘灰:
“你怕鬼?”
“不,不是,”泰尔斯矢口否认,“我只是……只是讨厌被惊吓!”
“那你讨厌鬼?”
“不!咳咳,不是讨厌,我,我尊敬鬼,尊敬!”
“你信世上有鬼?”
“额,这个嘛,见仁,见仁见智……”
雀斑少女眯起眼睛打量了王子一会儿:“你不站起来吗?”
“啊,当然……”
泰尔斯反应过来,努力解着靴带:“只是托你的福气,我得先解开脚上的……就差一点……很快……你到底打的什么结……啊,终于好了,我说你这个小丫——卧槽啊啊啊!”
刚刚抬起头的泰尔斯胸膛起伏,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
“你!”
他满面愤怒地指着——又戴上了无面科克头套,还弯下腰凑到他面前的——圆脸少女:
“你t有病啊!”
“是啊。”
圆脸少女——确切地说,是无脸少女——重新摘下头套:“对了,你的衣服很丑,别再找她们订做了。”
泰尔斯一愣:
“啊?衣服?”
眼前的雀斑女孩儿哼了一声,对他的礼服努努下巴:
“套在里头,显得你像个人头标本,装在罐子里供人欣赏,戳一下就笑一下,一点都不生动。”
泰尔斯一时气结:
“是么,那还真是抱歉了,这可是花了二百二十四——等等,人头标本是什么鬼?”
但少女摇了摇头,对他伸出手:
“算了,我扶你起来,我们去宴会吧。”
泰尔斯这才想起来他还在参加宴会,这才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平复心情,一把握住少女的手,借力站起来。
“啊!别这么用力,我的手受过伤,使不上劲……”圆脸少女勉力把他拉起来。
“抱歉。无论如何,谢谢。手套很漂——诶?”
下一秒,泰尔斯惊恐万状地看见,少女先是面露痛苦,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则发出瘆人的筋肉断裂声,从小臂处脱落开来!
但这一次,泰尔斯目光一厉,催动狱河之罪,向后踩稳脚步,没有向后摔倒。
“哼!”
泰尔斯挥了挥手上的——肌肤顺滑,触感不错,还做得挺像的——“断手”,冷冷地看着眼前捂住手肘,痛苦不已的少女:
“别装了!”
“残疾人装上一截断臂,找马车碰瓷,他摔倒,手臂断裂开来,然后一群人上来讹诈——连永星城的下城区都早不时兴这玩意儿了!”
果然,下一秒,圆脸少女的痛苦之色就消失了。
她重新变得面无表情,淡然地从袖子里伸出一只完整的手:
“哟,你看出来了啊。”
泰尔斯冷笑一声,举着那截“断手”晃了晃:
“我就知道,你吓了我那么多次,怎么会那么好心,还来拉我起身?绝对有诈!”
就凭你,也想骗到我——废屋里经验丰富的第一碰瓷选手?
但雀斑少女没有笑,也没有失望,她只是歪过头,嘟起嘴:
“但那只手,不是假的。”
泰尔斯愣住了。
他看看手里的“断手”,又看看雀斑少女的手,皱起眉头:
“我跟你说啊,下不为例,别再搞什么卧槽尼玛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泰尔斯语无伦次尖叫连连,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少年屁股生疼,但他无暇顾及,只是死命地甩动着手臂——他手上的这截“断手”刚刚突然活了过来,死死扣住他的手掌,像软体虫子一样来回扭动!
终于,在王子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之前,那截断手被他甩落到地上,却还在兀自动弹。
会动的断手——关于血之魔能师的恐怖记忆霎时回到泰尔斯的脑海里。
“那到底是什么鬼——”
涕泪俱出的泰尔斯,倒着向后爬行,话一出口就戛然而止:
只见另一边,圆脸少女漠然地晃动着右手,用几根透明的细线,扯得那截断手不断扭动。
“你看,注意力转移,”圆脸少女不动声色,好像在解释一件生活常识,“嗒哒!”
断手听话地“飞”到少女手里,在她的控制下,还对泰尔斯竖起了大拇指。
泰尔斯用了好几秒钟缓和了扑通扑通的心跳。
“你……”
吓出一身冷汗的他深吸一口气,一时居然被气笑了:
“你特么——”
“这是‘鬼手王妃’,一位嫁入王室的凯文迪尔,”少女拉起那只鬼手,打断泰尔斯,“据说她的王子丈夫怀疑她不忠,于是把王妃囚禁在地下室里逼问,只在铁门上留下一个小窗,供王妃每日一次伸手取餐食……一年过去,国王来访时听见了王妃的啜泣和哭喊,这才发现弟弟的恶行……但等铁门打开,大家才发现:王妃在第二个月就留书自杀了,她的尸体在黑暗中腐烂已久,唯有那截每天伸出门外取食的手臂,还白皙如故,丰盈饱满……”
“好了!”
被气饱了同时也吓饱了的泰尔斯双臂交叉,狠狠地划出一个大叉:
“你打住!”
圆脸少女耸了耸肩,将‘鬼手王妃’装进行囊,再向泰尔斯伸出手掌。
“诶,免了,不必!”
泰尔斯坚决拒绝少女的搀扶,他摸着生疼的屁股,自力更生站起来,恶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