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不懂
方辰是被脸上奇怪的瘙痒感惊醒的。
“要开饭了?” 她坐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站在床前的童朗——刚睡醒的女人,声音里带着点慵懒又迷糊的调调,可爱而不自知。
“嗯……大家都在楼下等你。”童朗说完,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闻言,方辰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脸颊。她眼睛半眯,显然还还有点没醒透。
“这屋里好像有虫子。”女人小声抱怨。
大冬天哪来什么虫子?
童朗有点想笑,但又有些庆幸,还好她现在是迷糊的,不然……
怪就怪自己太没定力。
轻叹口气,他提步出门,走到门口时却停了下来,回过头对女人说道: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把门窗都关好,就……不会有虫子了。”
晚饭是童朗和艾利欧一起做的,中西合璧,很是丰盛;尤其是搭配上庄园里自酿的陈年葡萄酒,那滋味,让一群饿鬼酒鬼快活似神仙。
吴赛赛提前知晓了童朗的安排,所以吃饭时一直给艾利欧劝酒。可怜这个痴傻的汉子还以为人家对自己余情未了,那酒喝得,就差抱着瓶子灌了。
饭吃到一半,接艾利欧的人终于到了,童朗和周继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他抬起来,塞进了车里。
待车开远,一群人终于是松了口气。
虽然是灌别人的那方,但吴赛赛自己也喝了不少,所以一散席就自己上楼睡觉去了。周继和毛嘉欣见状,在楼下坐了一小会儿,也前后脚回了房。
一时间,厅里只余方辰和童朗两个人,对坐着大眼瞪小眼。
“我帮你收拾吧,不然等帮佣回了再洗,会长虫的。”方辰站起身来,和童朗一起将桌上碗碟都放进了洗碗机里。
不过是擦擦桌子,摆摆凳子,拢共也就十来分钟,他们就将厅里收拾干净了。
擦干手上的水,方辰抬脚踏上了楼梯。
“方辰,等等。”童朗对着她的背影轻轻喊了一声。他声线紧崩,手心里都冒出了汗,“你……还没送我生日礼物。”
女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他,没说话。
一时间,大厅里落针可闻。
但看着看着,方辰的看童朗的眼神,就变得浓烈起来。
男人今晚喝了不少酒,此刻颊上还带着点不自然的驮红;他卷曲的黑色发梢搭在高挺的鼻梁上,眉毛轻皱,眼神凄楚迷离,里头水汽氤氲,隐隐闪着点波光;黑色的衬衫勾勒出他流畅有力的轮廓,胸前纽扣松开来两粒,是虚伪的遮掩,更是无声的邀请。
脸上身上,尽是诱惑。
而童朗眼中的方辰,亦是如此。
他登上台阶,站在了女人脚下一级,微微低头,尽量与她平视。
“我要你……的礼物。”
方辰挪开自己的眼光,用指甲不停地掐着手心:“不好意思,我今年没给你准备。”
“你知道,这个不需要准备的。”童朗将头低下,又凑近了些。
“可是……今年你也没送我东西啊。朋友之间要礼尚往来才对,不是么?而且那天的蛋糕也算是我的心意吧?难道你觉得不够么?”
“不够。”男人耍赖。
“你太贪心。我要是像你这么斤斤计较,今天就不会来。”
闻言,童朗眉眼微动,神情黯然:今年给她的礼物,是放她离开,让她走。
可她不要。
“你今年的生日……确实没过好。是我的错,我……我……”男人的脑子又开始变得混乱,思绪绕成一个团,打成死结,让他根本没办法清晰地表达。
童朗在心里后悔:不该随便停药的!
“你什么?是以后年年生日,你都会在身边陪我?还是你打算平时对我好些,作为补偿?那你准备要怎么对我好些?又用什么身份对我好呢?”方辰平静地质问着,“童朗,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想耍赖要糖吃的孩子。”
“我不是孩子,我要的……也不止是糖。”
童朗攒着手心——他病了,他得吃药,药引……是她。
没察觉到他情绪上的异样,方辰按计划步步紧逼:“恩,你不是孩子。但如果大人想吃到糖,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出得起么?”
闻言男人却低下头,紧抿着嘴唇,无法说出一句话。
“算了,我和你计较这些做什么呢?”失望在心底蔓延,方辰轻轻叹气,“你……先把眼睛闭上。”
童朗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喜色,然后又迅速阖上双眼。
方辰踮起脚,轻抬下巴,慢慢向前。
随着她的靠近,童朗只觉得那熟悉的气息越来越浓烈,而他垂下的双手,也随之攥得越来越紧。
轻轻的吻,如羽毛般落在了他的眉弓上,眼睛上、鼻梁上,脸颊上、嘴角上······可那美妙的感觉停留了不过几秒,就消失不见了。
童朗睁眼,看着女人的眼神是茫然又不知所措。
“没有了,就这些。”方辰轻笑着将身体摆正,“再多我也给不了了。不然,等以后的男朋友知道了,他会难过的。”
“你……”
“我记得去年过年时你劝我说,给别人机会,就是给自己机会。我那时候倔啊,没想通,一意孤行不听劝,白白吃了很多苦头;但是最近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对你而言我的一切坚持都没意义的、无聊的。所以我打算听你的话,试着给自己一个机会,放过自己,也放过你。”
“你看,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让你心想事成,万事顺意。肉肉,这礼物你喜不喜欢啊?”
方辰脸上挂着笑,说来的话却像刀子,每一下都直直地捅进了男人的心脏。
不喜欢,不喜欢。
一点都不喜欢。
但童朗没说。
他只是站在那里,默默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的黑暗中。
等脚步声消失,童朗感觉有双温柔却残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使他呼吸不能;他用尽全力挣脱这桎梏,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也开始汗水淋漓……
扑通,扑通,扑通。
颤抖着捂住胸口,童朗跌坐在台阶上,半晌都没能动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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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嘉欣半夜被噩梦惊喜。
梦里,金丰睁着血红的双眼,满脸是泪,用力地掰着她的肩膀哭诉:
“我只是找个不爱的女人,生了个孩子。而你呢!你居然移情别恋了!你爱上别人了!你还说你会永远爱我,你都忘了吗?是你先不要我的!错的是你,不是我!不是我!”
她猛地坐起身,任胸口剧烈起伏。
毛嘉欣看了眼呼吸绵长的周继,拿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一时间只觉心烦意乱。
等气息平静了些,她便趿着鞋子去了一楼寻水喝。
走下楼梯,看到沙发上那个正垂着头默默抽烟的男人,毛嘉欣的心惊了一惊:他这是,被拒绝了?
方辰这次还是下了狠心啊。
那她就再添几把柴火,帮朋友扇扇风,点点火吧。
找童朗要了根烟,毛嘉欣坐到了离他一臂远的地方,默默地吞云吐雾。
“你和周继……看起来挺好的。”童朗的声音有些哑,如果细看,会发现他的肤色是不正常的苍白,甚至泛着点青灰。
“还行。缘来了,挡都挡不住。”毛嘉欣说着,弹了弹指上的烟,“不过你现在看起来可不怎么好啊。”
“求仁得仁,我该的。”童朗对着天上吐了口烟圈,“你以后……多帮她把把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