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豆有白色和紫色之分。白扁豆俗称洋扁豆,阔而肥厚,白皮白肉,豆粒饱满,富足而优雅。它们那高举在篱墙头上的一簇簇白花,如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藤子攀到哪里这些白蝴蝶就飞聚到哪里。紫扁豆身形苗条而饱满,一嘟噜一嘟噜紫色蝶形花开出来时,头挨着头肩抵着肩,嚷嚷着吵闹着谁也不让谁,前面结了豆荚,后面继续还在开,一直开进深秋里。紫扁豆老了,豆粒黑亮诱人,且有道白痕如喜鹊的羽毛,故紫扁豆又名鹊豆。你是白扁豆也好,紫扁豆也好,从篱墙上采下来后,在灶间收拾时,都得一掐一拉,撕去弓弦和弓背处的两缕筋络,折成几截,在水里稍稍捞一下,等待下锅。
扁豆最常做的一道菜,就是干煸。锅里放油,投大料炸出香味,放入肉片煸炒断生,加入姜、蒜、酱油、精盐,视肉上色,投入用开水烫透的扁豆翻炒几下,加少许水,略焖一会,肉片鲜香,扁豆绵软而有韧性,并能保持色泽碧绿。这样的菜端上桌,几乎所有的筷子都抄向扁豆,最后剩在碗里的只有肉片。
用火腿肉炒扁豆,亦同此理,只是更别具一番风味。烹制豆类,不管是豇豆眉豆还是青豆,一个最基本定律,就是少不得用蒜来提鲜,除了中途加入切碎的蒜瓣同烩,出锅前最好再放上蒜茸略翻炒入味。将扁豆码着斜切成丝,热油锅干炒,再佐以青红辣椒丝和一定量的蒜茸,还有那么一点点芝麻酱,指尖上扁豆青涩的味儿,顷刻便是清香可口了。扁豆烧五花肉较省事,先把五花肉加老抽、糖、盐烧上色,烧出油,再投进经开水焯过的扁豆及蒜瓣,盖锅焖到最后收汁就是了。
这样焖出来的扁豆,亮汪汪的吸饱油香,浸润得软绵可口,特别是那些绽离了豆荚的饱满豆粒,用筷子一颗颗挑入嘴里,能让你咂出悠远岁月沉淀下来的那种甜糯和绵软。
多得吃不完的扁豆,用开水煮过,在太阳下面晒干,将满腹心思收起,以后可随时拿出来享受。两年前,我去皖西参加一个会议,在花亭湖水库一个开满扁豆花的小岛上观光时,中午餐桌上便有堆尖的一大盆扁豆干烧肉。黑黑的卷曲的干扁豆中,佐以鲜亮的红辣椒片,看上去有一种农家风情的宁静与古朴……而我,却更喜欢干扁豆里面的那种阳光的味道。
最常见的便是蒸茄子。青春亮泽、爱不释手的深紫色嫩茄子,洗净对剖成片,放饭锅上直接蒸。饭熟了,茄子也熟了。拿筷子戳戳,都已软烂软烂的。细心地把它们搛到一个稍大的碗碟中,拌入盐、蒜泥、醋、酱油、味精,淋上小磨麻油,抿在嘴里,贴心贴意地入味且又无足轻重,真是夏日里第一适口小菜。苋菜放锅里蒸得烂熟,划拉到碗里加调料拌好,也很体贴入味,但却留下一锅染成深红胭脂色米饭,让你都不忍心下手。
青莹莹的毛豆米,先放开水锅里烫一遍,拌入盐、蒜泥、味精,最上面铺一层樱桃那样大肉糜小丸子,搁点猪油,在饭锅上蒸出来,油花闪烁,荤素搭配,活泼而别致。要是青豆米上铺的是红红薄薄的火腿片,或是腊鸭腿,蒸出来后,单论看相,就有一种意味深长的见过世面的江湖气了。
那些错过季节的如同过气明星一样软塌了臃肿腰身的老扁豆老豇豆们,也可以蒸,只有通过蒸,再拌入不错的作料加以开导,才能让这些半老徐娘们重又变得有滋有味。
其实不独活色生香新鲜蔬菜可蒸,咸菜更可蒸。梅菜扣肉、雪菜烧大肠或是烧五花肉,二餐以后连续放饭锅上蒸,越蒸越有味,越蒸味道越是幸福隽永。在农家,蒸酱油豆子既是特色菜也是夏天的主打菜。酱油豆子又称霉豆子,通行称做“豆豉”,在农家的灶头上,往往是同青的或红的辣椒片一起蒸,味道鲜极,舀上一两匙汤水淘漉在饭上,就会风卷残云般把一大碗饭一气扒下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