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船航速,徐介第一反应是“湖蝶”燕柒,但旋即又想:燕柒和张哲一路走的,张哲独自回来了,燕柒只怕凶多吉少。
此船极有可能是那日在粥铺窗外看见的那艘,忆起当时,刀子误以为是燕柒回了响水,翻窗去追,武刃前脚失足跌落巷中,巫月侬和张哲后脚便现身……
依徐介猜测,掌船手既然不是燕柒,便只有可能是巫月侬!当务之急,是找到这艘船,船已经逝去下游,不见影子,徐介先回衙门,请了援手,打着火把、灯笼,一道沿河岸追溯下去。
星移斗转,月辉淡薄,徐介等人全副武装,身披银光,恍若一队天兵天将,飘然临至夜泊河岸的商船跟前,惊醒不少已经熟睡的船夫,看着无辜船夫从睡梦中被自己吵醒,徐介心里多少过不去。
他自己就非常讨厌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弄醒,那种感觉简直糟透了,徐介想起这些船夫白天还要劳作,心下越发愧疚得很,便自讨腰包,给一些钱作为安慰。
多少都是个心意!
徐大人给钱,却没人敢收,都道配合官府办案是应该的。后来有个眼神忧郁的船夫跟徐介耳语几句,徐介直接摸出一锭银子塞给他,带上公差转身便走。
同船的问他咋回事儿?他摇摇头:“今天下午‘福音船队’的同乡小六子,从老家捎口信给我,说我媳妇儿难产……我这不着急么?今天夜里怎么也睡不下,便坐在船头吹风……”
“这和徐大人给你银子有毛球关系?”
“你们不知道,当时我坐在船头,忽听见古龙桥那边传来水声,一转眼,我浑身都被水浪打湿!”
“听你鬼吹!无风不起浪,这河道里能有那么大风?若有那大风,咱们还能有命稳在这儿说话?”大伙儿质疑道。
“不是风,是船!一艘船晃眼之间就从上游开了下来,等我反应过来,只瞅见那船屁股上插着一支箭。”
“船……箭?这哪跟哪儿啊。”一船人脸上写满不相信。
“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徐大人……”
“你小子,就是撞大运。”最后船夫们以最质朴的思维逻辑总结道:“那徐大人,也顶多是阔!”
船夫提供的线索,对徐介而言好比雪中送炭。根据这个线索,搜索范围缩小许多,徐介吩咐手下人:“只管找屁股后面扎着箭的船。”
他暗下决心:如果这船停在响水集镇倒是天助我也,若是一气儿开到下游去,也不慌,一路找下去,迟早撞上!
有时候,最笨的办法,便是最好的办法。
众人沿着河堤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此时月光如水,四下给照得通明,徐介赫然看见一艘梭子船,浮游在河中央。
他二话不说,将手上的灯笼递给身旁的青衣差人拿着,暗提一口气,从河堤上腾空一跃,步若流星,眼看即将踏上河中船头,却感气力衰竭,脚下一滞,险些落水,幸而船中及时飞出一条布巾,裹挟住他的腰身,将他拉回船上。
徐介暗道一声好险,他不知道,“百补灵枢汤”虽有神效,但凡是药,药效总是暂时的,时辰一过,效力也就烟消云散。
旋即他心里又紧:救我者谁?
徐介缓缓抬起头,将目光投进船篷,船舱很窄小,也很黑暗,看不清人影,只见一双眸子灼灼逼人。
“你是?”徐介试探问道,同时右手伸进腰间八卦袋,捏了一把“独门暗器”,随时准备出手。
不见那人回话,却听一个再熟悉不过又很虚弱的男声从船后传来:“介子……”
徐介惊喜之下,赶忙钻进船舱,看见了静静躺着的武刃:“刀子……”
两人分别虽不及一日,心头却有好多话说,只是相互紧拥,一时便已忘言。
此时,拥有一双灼人眼眸那人用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道:“他病很重,刻不容缓。”
徐介一听,心下一惊,才想起船里还有个人,也才想起武刃患有重症。
在一众公差护送下,徐介背着武刃回到衙门,迅速派人将鹿草堂从被窝里拉了过来,给武刃看病。
这时候,徐介问船上下来那人:“你到底是……”
“他是燕柒,你不记得了?”躺在病榻上的武刃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