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赵歇的命令,赵等和赵寒等亲信去了偏殿继续商量第二天具体如何举兵反叛,后殿只留下了宦者令许详一个人陪同赵歇接见邵平,然后没过多久,汉廷直接任命的邯郸郡监御史邵平就被赵宫卫士领进了后殿,带到了赵歇的面前。
和小黄门奏报的一样,邵平确实是穿着素衣白履戴着孝,还一见到赵歇就行礼拜倒,匍匐在赵歇面前嚎啕大哭,与邵平颇有私交的赵歇也不敢怠慢,忙起身过来亲自搀扶邵平,和蔼说道:“邵御史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不知邵御史为什么做如此打扮,难道是家里亡故了什么亲人”
“谢大王。”容貌儒雅的邵平抹了一把眼泪,哭泣着说道:“多谢大王关心,不过大王误会了,臣下家中并没有什么亲人亡故。”
“那邵御史为什么做如此打扮”赵歇有些糊涂,然后还又再次误会,说道:“难道是邵御史有什么亲友长辈亡故,所以才穿成了这样”
“不是。”邵平再度摇头,哭着说道:“大王还是误会了,臣下并不是有什么亲友长辈亡故,是臣下有一位知交好友命将不长,即将过世,臣下心中伤悲,所以才穿成了这样,准备提前为好友吊丧。”
“提前为好友吊丧”赵歇听得傻眼,心说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人还没死,你就已经提前穿成这样给他吊丧,巴不得你的朋友早点断气是不是还准备着在你朋友的灵堂上耍几把小钱
腹诽归腹诽,出于礼节和好奇,赵歇还是又向邵平问道:“想不到邵御史对友情如此看重,不知邵御史你那位即将过世的好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否要寡人给邵御史你准几天假,让邵御史你去他的家中探望”
“不必劳烦大王准假了。”邵平哭得更是伤心,嚎啕着说道:“臣下已经见到这位即将过世的朋友了,大王你还请多多保重,不久后到了九泉之下,还请大王务必替赵国的列祖列宗带一个好。也请大王你放心,以后每年到了你的忌日,臣下一定会在家中摆设灵位,供奉酒肉祭祀大王,决计不会疏忘……。”
邵平的话还没有说完,赵歇当然就已经彻底晕了菜,旁边的许详却是听得大怒,忍不住开口咆哮道:“住口!邵平匹夫,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诅咒我们大王即将过世”
“许宦令,难道不是这样吗”邵平哭着反驳,说道:“大王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不日便将一命呜呼,还注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下官蒙大王不弃,被大王以朋友相待,心中伤痛,提前来为大王吊丧,如何算得上是诅咒”
没想到邵平会回答得这么直接和理直气壮,许详也不由有些傻眼,一时间都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邵平,已经回过神来的赵歇则是又愤怒又糊涂,怒道:“住口!别以为你邵平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就可以在寡人面前狂言无忌!寡人问你,寡人什么病已经病入膏肓了又如何无药可救了”
“大王,看来你的病比臣下估计的更严重啊!”邵平听了更是大哭,甚是夸张的捶胸顿足着说道:“大王你得的是糊涂病啊!大王你糊涂啊,糊涂到了自寻死路,自取灭亡,还要连累你的全家老小一同陪你送死,彻底的无可救药了啊!”
“闭嘴!”赵歇的火气再也无法忍耐,一把将邵平推了一个趔趄,咆哮道:“来人,给寡人把这个狂夫拿下!”
殿上卫士唱诺,立即冲上前来拿人,邵平却是毫无惧色,大声说道:“且慢!敢问大王,臣下好意来为你吊丧,为什么要让卫士把臣下拿下”
“你诅咒寡人,寡人为什么不能拿你”赵歇恼怒反问道。
“臣下如何诅咒大王你了”邵平神情很是奇怪的反问道:“难道大王你不糊涂吗大王你如果不糊涂,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自寻死路,撤换劳苦功高的邯郸郡守李郡尊又为什么要在王宫之中接连召开会议,召集亲信密议大事”
邵平的话音未落,赵歇就已经是脸色大变,还脱口就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邵平回答得很直接,说道:“大王你连续两天在后宫召集亲信密议大事,这一点不但臣下知道,还有很多人都知道,其中当然也包括夏相国和刚被大王你收走实权的李郡尊。”
赵歇的脸色更变了,还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另一边的许详,见许详也是面如土色,汗出如浆,赵歇心中难免更是慌张,忙说道:“那又怎么样寡人是赵王,召集臣下商议国事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对还有,邯郸郡是我赵国土地,寡人愿意让谁当邯郸郡守是寡人的自由,谁能干涉”
“大王,你嫌诬告你准备谋反的人还不够多吗”邵平平静反问,又问道:“大王可知,这几年来,有多少人秘密上奏朝廷,诬告大王你企图谋反,准备反叛朝廷”
“有这事寡人怎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赵歇大惊问道。
“大王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确实是诬告,我们的皇帝陛下英明睿智,不愿意对大王你无故加罪,所以没有声张,也没有让你知道。”
邵平回答得十分直接,又说道:“至于那些无耻小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原因却是很多,有的是胡乱揣测皇帝和朝廷的心思,认为皇帝陛下有意剪除异姓王,为了邀功请赏,讨好皇帝升官发财,所以就故意捏造罪名诬告大王你。也有的是和大王你有仇,想要挟私报复;也有的是奸相张耳的余党,想要借刀杀人,为奸相报仇;还有的是唯恐天下不乱,捕风捉影,凭空诬陷,损人不利己。总之如果不是我们皇帝陛下仁厚宽宏,朝廷早就有无数借口可以把大王你拿下了。”
说到这,邵平又苦笑出声,说道:“可笑大王你对这些情况不但一无所知,不知道收敛锋芒,早定脱身之计,相反还自寻死路,撤换朝廷任命邯郸郡守收掌实权,乃至收掌兵权,授人以柄,主动招惹皇帝和朝廷猜疑,所以臣下今天才说大王你的糊涂病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也不日便将身首异处,重蹈临江王英布的覆辙。”
赵歇的脸色更苍白了,半晌才说道:“就因为寡人撤换李元,陛下就要杀我”
“大王,如果你处在皇帝陛下的位置,你说皇帝会不会杀了你”邵平反问,又说道:“大王你的王位是张耳、陈余拥立而得,并非我们的皇帝陛下亲封,与皇帝关系生疏,又在楚汉大战期间毫无寸功,皇帝陛下能够让你继续担任赵王,已然是如天之恩。现在你却不思回报,反而撤换皇帝陛下间接掌握实权的邯郸郡守,收揽权力,同时又接连召集亲信密议大事,假如大王你处在了皇帝的位置,听到了这些消息,你睡觉还敢放心合眼吗你又会不会生出先下手为强一劳永逸的打算念头”
邵平问一句,赵歇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待到邵平问完,赵歇的脸色更是苍白得与白绢毫无区别,邵平察言观色,见赵歇心中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便又说道:“大王,千万不要以为山高皇帝远,你在邯郸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是赵王不假,也有许多的赵氏宗族支持也不假,但你不要忘了,张耳陈余两个奸相掌权期间,你这个赵王形同傀儡,几乎毫无实权。朝廷大军攻破巨鹿之后,是归还了你不少权力,但是兵权一直都被赵相夏说掌握,赵国军队里的上上下下,不是夏相国的人,就是朝廷的人,你如果敢有什么动作,只怕不用朝廷动手,赵国军队就能直接把你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