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琢磨,要怎么把一件好事,做成终生的好事。
却丝毫没察觉,自己这个免费劳力,已经掉进美娘挖的坑里了。
圣旨传下,天下震动。
虽然百姓们都在热切盼望着,可谁也没有确定的把握,此事真的能成。
这,这就象是一个巨大的馅饼突然砸在头上,还带着满满的肉,让百姓们突然看到了梦想成真的希望。
一个平民之女,都要当皇后了,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可能?
农夫会想,如果自己再努力一点,多种两亩地,是不是可以盖间大瓦房?
商人会想,如果自己再努力一点,多卖几件货,是不是能多赚一亩田?
学子会想,如果自己再努力一点,多读一个时辰,是不是就能考中秀才?
……
没有人预料到,美娘要被迎立为皇后的消息,竟会在民间激起这样巨大而强烈的反响。
官员们突然发现,治下的百姓突然都变得更勤劳,也更勤奋了。
要是还偷懒耍滑,各种瞎混的,可是会被人深深鄙视的。
“混吃等死,早晚喂狗!”
“没看到我们这些老人家都出来做活了?你们这么年纪轻轻,好手好脚,凭什么不去做事?”
就连为奴为婢者,不少都立下宏志。
“那林美娘从前也曾卖身为奴,还不是靠着自己,赚回身价银子?我们就算没她那份本事,但几两银子的身价,还是可以拼一拼的。或是多学些本事,长些技能,能得主家重用,不也能过得好些?”
……
后来,世人把燕武帝登基,册立平民女子林氏为后之事,当作是燕武帝的先生,上官令传授的一道锦囊妙计。
因为此举将在未来的数十年里,持续影响着大燕。让越来越多的百姓无需鞭策,就愿意努力上进。因而创造了燕武帝一朝经济繁荣,空前昌盛,达到历代高峰!
真正做到了国富民强。
而有这样的经济实力的大燕朝,在武力上也日趋强盛。
燕武帝终没有辜负这个武字。
从始至终,他都以宽广的胸怀,对待手下的将领。
无论是跟他起兵的顾瓒,或是跟他有同门之谊的薛慎,又或者是后面冒出的大大小小的将领。
燕武帝一律用人不疑。
大胆的扶持所有敢于冒头,并且勇于保家卫国的将领们,此一生君臣相得。
从来没有闹出过有杯酒释兵权,兔死狗烹之事。
所以后世武将,常把生在燕武帝年间,当作最大的幸运。
但也把生在燕武帝年间,当作最大的不幸。
因为主君太好,敢冒头的太多,竞争也是最激烈的!
终武帝一朝,涌现的文臣武将,能够青史留名的,不计其数。
而创造这一朝奇迹的根基就在于,燕武帝替自己找了个好皇后。
妻贤夫祸少,都该改一改了,他明明是妻贤夫福多!
林氏美娘,就算是平民出身,可她的嫁妆,比一国公主都丰盛得多得多!
这不是说林氏的银子多,而是当她要迎上京城时,无数的沿途百姓,流水般奉上礼物,给他们的平民皇后添妆。
尤其江州湖州,青州定州的百姓们,那些深受她恩惠的人们,更是如嫁女儿一般,集体给美娘送上他们最珍贵最丰厚的礼物!
芜城、泉城、双河镇、燕子庄、王母村、桐花村……
田奶奶、于树魁、牛二、廖文忠、苏栋和章希光、彭永嘉和叶蓉,玉兰、娄得月……
无数美娘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人都来了。
穿着他们平生最好的新衣,来给美娘送上最为衷心的祝福。
如果说寻常女子,一生中能得十里红妆,便足够骄傲。
可这些乡亲们,却是自发的给美娘延绵送上百里红妆,千里红妆!
盛装的美娘,在船上看得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上官令轻轻拍着她的背,慈爱的湿了眼圈,“这是你多年播种下的善因,结出的善果。去吧,去谢谢大家。记得这一日,要永远记得,你是平民之女,也永远是百姓之女!”
美娘用力点头,走上船头。
流着眼泪,一丝不苟的对着八方百姓,一拜再拜。
田奶奶哭了,叶婶哭了,无数的百姓都流下眼泪。脸上却挂着大大的笑容,越发用力的挥舞着双手。
“皇后娘娘千岁!”
“皇后娘娘一路平安,千岁千千岁!”
……
然后,有自发组织的乐手,憋足了力气,吹奏起喜乐,声震两岸。
这是什么?
这就是民心!
是历朝历代,历任帝王,最为珍视和看重的民心。
但如今,美娘收获了。
而她能有这样的收获,并不因为她即将被册封为皇后娘娘,而是因为她曾经种下的善良,福泽了百姓,百姓才愿意来回报她。
他们回报的,并不是皇后娘娘。
是美娘的善良,
也是美娘带给他们的梦想与希望,
更是美娘的奋斗与勇气,智慧与传奇,给他们的激励!
当皇后娘娘的凤船,经过青州河畔的时候,那些深受她和闵柏大恩的百姓,把船拦下了。
一个年轻的低层官员,忽地请美娘下船,祭祀山神。
“娘娘勿怪,我们工部官员,奉命在此寻找矿脉,已有数载,但总未见收获。还请娘娘上前敬水酒一杯,或许,山神就显灵了呢?”
哪有这种事?
美娘显然不信。
当年闵柏是为了骗人来开荒,还是托她找婶婶巴夫人,借了一块狗头金来设局。如今找不到矿脉,那不是很正常么?
只不过为免殿下出丑,如今是皇上,更不能丢脸,才一直派了几个工部小官蹲在这里,假装找寻矿脉而已。
美娘原以为,这个小官叫自己下船,是想变相的提醒,他们在这荒废太久了,想得一道诏令,能够回京。
可当她正犹豫时,那小官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话,美娘看他一眼,便下船了。
还果真在香案面前,依言敬了水酒。
小官忽地悄声问,“娘娘不怕小臣害你么?”
美娘乌眸清正而坚定,“你家之事,我不亏心。我不怕。”
小官忽地湿了眼眶,冲她一揖到地,然后深吸口气,高声道。
“显灵了,显灵了!山神显灵了!你们看,那边出矿石了!”
吼完这一嗓子,他觉得肩膀一轻,有种还了债的解脱。
小官姓陈。
他不出名,可他亲爹,叫陈志。
正是从前江州知府陈吉的堂兄,也是那个一直运筹帷幄,在背后替他当官的人。
只当年陈家索取无度,以至于盘剥百姓,与美娘发生冲突。
这陈吉是个没用的,陈志倒挺有担当,主动揭发案情,慨然赴死。
但陈家凉薄,将人用完就扔,什么都不管不问。还是美娘敬他尚有几分风骨,虽是有仇,但仍在陈志死前,命人给他收拾衣装,留了一个体面。
陈志在临终前嘱咐家人报答,他这儿子也是争气。
带着娘和弟妹,脱离了陈家之后,发愤考取功名。虽只是得了个工部最低层的小官,却到底又开始振兴门户了。
这矿脉就是他发现的,但一直瞒着消息没报上去,就是等着今日,报一回恩。
当皇后娘娘上京途中,便得山神显灵,“无意中”发现一个巨大铜矿的消息传遍天下时,美娘的皇后之位,再也无人能够撼动!
那南赵女王答应出嫁带的矿,也不过是个小铁矿,可美娘这边发现的,是比铁贵重得多的铜。
还是质量极高的黄铜矿!
一般有铜,就会伴生着黄金,所以新皇当初在这里捡到狗头金,能是骗人么?
不可能啊!
那必须是真的。
只不过是当时皇后娘娘没来,所以山神爷爷只给了一个提示,非得等到他们两口子都到齐了,才给出完整的提示。
青州河畔,小仙女村的范村长,如今可是帝后铁粉。
谁敢说帝后不般配不合适,他能跳起来咬死对方!
要不是皇上当年来管着青州,开垦了青州河,那三年旱灾,大家统统都得饿死。
如今日子好过了,皇后娘娘一来,又发现了大铜矿。
哈哈哈哈!
他们小仙女村,眼看就要发达啦!
未必将来就不是更一个芜城!
他说不定还能当个城里人,甚至当个小城门官呢。
所以皇上和皇后娘娘必须是绝配。
一个让他们活下去,一个让他们活得好!
这样的人不做两口子,谁配做?
京城。
美娘抵达京郊的时候,正赶上京城第一场大雪。
按规矩,她得在京郊的皇家别苑暂且歇息两日,等到良辰吉日,再入京城,接受册立。
才梳洗罢,就有那迂腐的官员,前来启奏了。
大意是,娘娘身为六宫之主,当宽宏大量,为陛下开枝散叶,广择嫔妃。共同辅佐陛下,方是正道。
之前愿意与娘娘评比的世家千金们,有些是自愿退出,但有些人还没有。
只是皇上一通乱拳,看都不看,就统统赖掉了。
但皇后娘娘贤明,定然不会如此。
所以他是兢兢业业,带了美人图和世家谱系来的,请娘娘择一些合适人选,定下封号,就待娘娘大礼之后,一并册封了。
“开枝散叶,共同辅佐陛下?”
“是啊!娘娘,下官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实在是为了娘娘分忧啊。”
美娘乌眸微弯,唇边含诮,“敢问大人父母,是否安好?”
官员一愣,“俱,俱安好。”
美娘悠然道,“我若作媒,说一位名门淑媛进府,给令尊做二房,替你娘分分忧,可好?”
官员脸一下就绿了。
他娘,他娘会活吃了他的!
年轻时跟妾室斗了半辈子,好容易一把年纪过上了消停日子,再弄个姨娘回去,就算老爹已经生不出了,可辈分在那儿。他不是没事找事,给自己寻个妈来伺候么?
噗嗤。
门外,有人轻笑,
门帘挑起,顿时光彩满室,咄咄耀目。
竟是燕武帝带着老娘女儿,一并来了。
徐太后松手,任鸿姐儿扑上前,到美娘怀里撒娇,她先酸起那官员。
“我劝这位大人您呐,少操些心吧。开枝散叶,呵呵,你很高兴跟不一样娘生的兄弟姐妹来分家产么?就算你乐意,我们家孩子可娇贵得很,不乐意要那一堆后娘!
要长学问长本事,咱请先生去。谁乐意要个小娘来教?你要喜欢,自个儿弄去啊。看你媳妇孩子是不是挺高兴的,还夸你替他们分忧。真是!”
那官员臊得面红耳赤,连美人图都忘了拿,就狼狈逃窜。
偏徐太后还特意命人,把图给他送回去。还吩咐宫人,“告诉他,也告诉外头那些人,就说是我说的。谁要是给我孙女送后娘,我就也给他送去!”
“祖母威武!”
鸿姐儿跟娘腻歪之中,还不忘抽空耳听八方,捧徐太后的臭脚。
徐太后给夸得美滋滋的,“行啦,见过就行啦,别腻着你娘啦。咱们去瞧瞧你妹妹,还有上官先生呢,你要去请安的。”
嗯,看美娘气色这么好,一来就怼走了官员,精神不错。徐太后就没啥可说的啦,不如留下时间给儿子吧。
小惊鸿听话的走了。
美娘都震惊了,“这这这……”
徐太后几时学得这样懂事了?
燕武帝笑了。笑过又叹着气,落下两行泪来。
“父皇过世之后,母后也想通了许多,再不跟从前那般任性。如今鸿姐儿不耐烦学宫中规矩,她就日日陪着,倒是长进了不少。”
美娘很自然的揽着皇上,抱着他的头安慰,“生老病死,缘起缘灭。听说皇上走的时候是笑着的,咱们一家都好好的,皇上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嗯。
道理其实都明白,可闵柏也跟女儿一样,很享受被媳妇安慰的温暖。
这才是家。
这才是家人。
甭管帝王还是农夫,都需要一个港湾,在累的时候,疲倦的时候,伤心的时候,快乐的时候,都有人安慰,有人分享。
所以狠吸了几口媳妇身上,熟悉的宁馨香气,缓过劲来的闵柏,又是精神抖擞的帝王!
“我先去给先生和长辈请安,你也好生休息,养足精神。别以为当了皇后就能偷懒,以后咱们,还有得忙呢。谢谢你带来的铜矿,真是帮大忙了。”
穷酸帝王伤不起。
国家太大,哪里都觉得不够用。如今只要见到钱,他两眼都是放光的。
美娘微笑点头,握着他的手,温柔但坚定的告诉他。
“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我就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不管多难,我都跟你一起走。”
这是他们从前在泉城成亲时,美娘当众立下的誓言。如今听来,仍是一样的有份量。
闵柏笑着,亲了亲媳妇的手,走了。
三天后的吉日,正值承平十七年,大寒节气。
闵柏为尊重父皇,打算等到年后才换年号。
而为了尊重妻子,燕武帝亲自出城十里,迎接他的皇后。
大雪满天,也阻拦不了热情的百姓。
沿途无数人张灯结彩,燃放着大红喜鞭,生生从城外到皇宫,炸出一条厚厚的大红地毯。
这是他们的皇后,第一位来自民间的皇后啊。
值得全京城,用最隆重的方式相迎!
自承平九年,第一次踏进京城,美娘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归来。
漫天飞雪中的京城,格外高洁壮阔,神圣庄严。
而当帝后齐齐穿着大婚盛装,踏上宫墙的那一刻,漫天雪花之中,象是有神人用巨力撕开云层,洒下万丈金光!
照在帝后身上,宛如神仙眷属。
“太阳雪!是大吉之兆的太阳雪啊!”
“皇上万岁!”
“皇后娘娘千千岁!”
“皇上万岁!”
“皇后娘娘千千岁!”
……
闵柏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小声说,“看,老天多给皇后娘娘赏脸,太阳雪呢。”
美娘深吸了一口清冽微凉的空气,仰面望天,心口滚烫,是满满的幸福。
“是父皇赏脸。他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燕武帝眼眶湿了。
最懂他的,永远身边的这个女人。握着美娘的手,越发紧了紧,哑声道。
“对,是父皇。这是父皇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美娘眼圈也红了,却是笑着把眼泪用力眨去。
“那咱们,以后要更加努力,让大燕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
“好,让大燕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
许是燕成帝在天上看到,帝后立下的誓言。雪花满天里的阳光,更加光华耀眼,璀璨夺目了。
似在宣言,他会和天下人一起看着,一起见证。这个王朝的新任帝后,书写属于他们的盛世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