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蛊已然落了网,梨末方才依仗着二人的帮助将晴芷抬到了榻上,那母蛊破体而出的力道似乎太过强烈,晴芷腹上的皮肤几乎血肉模糊,若不是方才的那颗丹药,怕是其连这一丝丝微弱的气息也是不复存在的了。她不安的情绪似乎随着高烧伴着梦呓,额间密密麻麻的尽是汗珠,那可怜的女子或许自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便注定了她此刻的悲剧,梨末命人取了清水,将她腹部的血迹一一清理干净,当那汗巾划过她本就瘦弱不堪的皮肤时因着疼痛,不断颤栗着。清理完伤口,她的内脏已然受到了致命的损伤,即便将外部的皮肤进行缝合也已然是无济于事了。
“救救,救救钰儿。”梨末终于听清了她的呓语,此时此刻她满心满眼牵挂的依旧是她的孩子。梨末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逝去她额间的汗珠,想让她平复下来,只是她高烧的厉害,梨末无奈,只得再度将一颗昏睡的药给她服下,这才让她逐渐安静了下来。虽然她五脏受损已然无可挽回,梨末还是尽量为她止了血,一针一针将她的腹部进行了缝合,她似乎睡得很沉,丝毫没有了疼痛的感觉。
做完了这些,梨末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知晓如今的晴芷最多活不过三日,见梨末从房内出来,情绪却是异常的低落,景亭忙上前问道:“末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晴芷姑娘有何不妥?”韩千愿仿佛失宠了一般满脸写着不乐意,自从他来了以后,自个儿在梨末那几乎没了位置,虽然他也知晓这二人总归有难以割舍的情缘与牵绊,但是毕竟自己是梨末最爱的小猪猪啊,怎么就比不上这个臭小子了呢?还末儿,竟是叫的比他还亲切万分。
“她如今的光景又怎么能用妥与不妥呢?”梨末长长叹了口气。
韩千愿忙是挤到景亭前头,道:“小雪儿,你可莫要后悔,左右她也是活不过三日的,如今这般能救了她的孩儿,想来她的内心也应当是欢喜的。”这韩千愿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嘴欠的很。
“末儿,若是你心觉怅惘,便依照晴芷姑娘的心愿做吧,其实这世间哪有事是不曾有遗憾的,可谁说这样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合适的结局呢?”景亭摸了摸梨末的头,梨末蓦然抬起头对上了他浅笑的眸子,似乎他的眼中写满了故事,又好似自己也曾在那个故事,梨末便是这般觉着,又恍若心觉有些荒唐罢了。
“你们说的我又何尝不知,不过觉得最近仿佛都在做些杀人夺命的事情,竟是觉得自己与那杀人凶手无异罢了。”梨末不觉想起前几日方才亲手将君临那颗心换到了暮暮身上,亲眼瞧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般在她的眼前消失了,如今这般似乎又宛若重来一次般残忍。
三人皆是一阵沉默,半晌,梨末将手中的瓶子交给了韩千愿,道:“制药之事便是拜托你了,今晚我们便替简钰解毒。”许是她不愿意再瞧见那只母蛊,许是她觉得如今自己的手上当真沾满了鲜血。
韩千愿应允了她,心知她此刻心底是如何的五味杂陈,定然是疲惫不堪了,让她休息片刻也是极好的,瞧着梨末这般心灰的模样,她的每一寸失落,每一滴泪几乎都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他的心。待到韩千愿离开后,景亭一把牵起梨末的手拉着她便是往门外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显然他的举动使得梨末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没有理会梨末的抗拒与挣扎,可渐渐地梨末却不再反抗,任由他就这般带着自己往前走去。景亭带着梨末来到山谷中一处渺无人烟的角落里,那处角落里横亘着高耸的悬崖。
“末儿,你瞧我发现了什么?”景亭指着峭壁的一角,说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那本就潮湿不堪终日见不到暖阳的角落里生长着一簇簇宛若水晶一般透明的雪绒花。纯白的雪绒花一望无际又漫无目的生长着,连绵成了片,风一吹仿佛便四散落入了天涯,雾色茫茫叫人一时间瞧不真切,似乎比起那雪院里常年不断的七步雪更是别有一番盎然的意境。
梨末一步步向前走去,那白色的海浪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置身于这般的景色中,竟是一时间叫人尽数将烦恼忘却。“这里竟有这般令人遐迩的景致,仿佛比起那七步雪,这雪绒花愈发令人觉得真实。”她笑了,脸上的两个梨涡仿佛随着她此刻的心一起摇摇晃晃地沉浸在这漫天的雪绒花中。
原来她的快乐与烦忧竟都是如此的坦白简单,只这样的一片美景便能让她沉醉不已,或许景亭从来不知,她爱的并不是所谓眼前的美景,而是那些原本的真实从未并沾染过的模样,可人啊,许是经历的久了,便再也无法回头了吧。
“谁在那里?”正当梨末为这样的一片美景而沉醉之时,突然的叫嚷声打断了她此刻的思绪,那两个小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
见是梨末,那原本疾言厉色的小厮立马缓和了态度,“小的不知是阁主在此,方才失礼之处还望阁主见谅。”那小厮见二人在此,似乎神色有些微恙。
见他似乎有些为难的模样,梨末开口问道,“谷主不是许了我这谷里的任何草药植物但凡有所需皆是可以用,你此番是何用意?”
这谷主连那珍稀的药材也能尽数奉出,这些个花草究竟有何稀罕之处,那小厮果真有些难言之隐的模样,犹豫了半晌,道:“谷主的命令我等自然不敢违抗,这谷中的一应珍稀草药但凡阁主需要,我等皆是无有不从的,不过这片雪绒花田却是谷主最为心爱之物,也是谷主为了夫人种下的,自然是有些不同的,平日里却是也不许人过来,这花草虽然算不上是珍稀之物,只大抵种的人放在心上便也算是珍稀的了吧。”
听闻小厮的这番话,梨末才深觉为何那小厮会阻止她进入雪绒花田,大抵每个人心上都有那一道不愿意让人掀开的伤疤,而这两人便是如此倔强,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吧。
“既是如此,那我便是不会叫你为难的。”说罢,梨末便从花田中走了出来,直到瞧着二人离开之后,那小厮方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