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着孟晚歌进了另一侧的客房,房子早已经收拾妥当,梨末命人备了热水将她从头到尾仔细清理了一番,又将她身上的伤口一寸寸上了药包扎好,她这才大略恢复了人样,只不时还会微微地颤抖,可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令她这般害怕呢?
“亦初在哪?求求你告诉他在哪?”这个可怜的女子几乎用哀求惶恐的眼神注视着梨末,紧紧抱着她的胳膊恳求着。梨末有些为难,她如今的模样,很是不合适去见,可若是不让她见,她怕会愈加激烈的动作。那躺在床上几乎气息全无的男子几乎是她如今唯一活下去的信念啊。
“嫂嫂莫要着急,哥哥如今受了重伤,若是要醒转,怕还是有些困难,我正在尽力想法子,你且宽心将自个儿的身子养好,你若是垮了,便愈发没有人照顾哥哥了,我叫人准备了些饭食,我知晓你如今胃口不佳,但好歹用一些,便算是为了兄长可好?”见她这般绝望地模样,丝毫不顾自个儿的身子,便是想着法子,也要叫她用些饭菜的。
“我若是吃了,你便带我去见亦初吗?”她仿佛如同在海里抓住了一根浮木,怎么都要往上攀爬。“他们都告诉我,他死了,他被大火烧的尸骨无存,可是我不信,他在我眼中是那般无畏无惧的英雄,怎会轻易被大火烧死呢?”原来爱一个人眼底会有驱不散的光芒,正如她描述兄长时的那般。
“好,你吃了我便带你去。”梨末宽慰道,也许她不常在此处,是该有个人好好照顾兄长,而无疑眼前这个人便是最好的选择。
“嗯。”她乖巧地点点头,拿起眼前的饭碗,狼吞虎咽的开始咀嚼,瞧得出,她似乎已经饿了很久,梨末不忍心问,一个柔弱的女子在那般的环境中究竟会受到怎么样残忍的折磨,但这显然是她心底的痛楚,是她不愿意回答旁人的问题。
“我吃完了,现在可以带我去见他了吗?”她的嘴里还满满含着饭菜,含糊不清地说道。梨末当真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便拿起身侧的帕子细细替她擦去嘴边的残留,柔声道:“好,我们这就过去。”
“等等,可否替我取一件月白色的衣衫来,他最爱瞧我穿这颜色的衣衫。”明知雪亦初如今没有丝毫感觉,她依旧取来了衣衫替她换上,又为她梳了从前的发髻,孟晚歌到底也算得上美人,这么一装扮愈发明艳动人。
她站在门前,月白色的衣衫在雪色的映衬下宛若踏雪而来的仙子,绵绵的青丝徐徐而动,她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指尖,神色略略有些为难,可梨末分明瞧见了她眼角噙着浅浅的泪痕,仿佛拼尽全力压抑着一般。
梨末拍了拍她的背脊,想着是否能给这个痴心的女子一些勇气,她望了一眼梨末鼓励的笑意,仿佛鼓足了勇气一般定了定决心,一步步走向那个她此生唯一的牵绊。她开门的动作很轻,似乎很怕下一秒就会将那个床上熟睡的人儿吵醒,那个男子双目紧闭,本就白皙的脸庞因着病容愈发没了神色,他平静地躺在那里双手交叉在胸前,仿佛他只是睡着了一般,梨末瞧了一眼二人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出去,只余下这死里逃生的二人。
关上门的刹那,她的心仿佛被经年不曾提起的疼痛再次撕裂,血色斑斑的那么明显,那酸涩的感觉让人控制不住泪腺的作用,她仰起头,望着那依旧漫天飞舞终年不散的七步雪,茫茫的雾色与这天地浑然一体,她仿佛忘了自己身处何处,此刻还能做些什么?她不是一个古代女子,从未想过一份执着的感情究竟能够让人疯魔到何种地步,不过聚了散了,最终究竟是会归于尘土,过程如何伤痛,好似那死去的光阴总也能够被埋葬,即便坟头已然寸草不生,心却不会荒芜。
孟晚歌缓缓坐到床边,拿起身旁的帕子替雪亦初擦拭着面庞,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他,她隐忍着眼底跃跃欲试的泪珠,半晌不曾开口,帕子在他脸上一寸寸移动着,划过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和毫无血色的薄唇。一滴滚烫的泪落在雪亦初的指尖,“夫君,他们都说你被大火烧死了,我在地牢里的时候每日都在想我便这般随你去了,可却又反复思量若你还不曾离去,我若是不在了你可会觉得伤心。我知晓我在你心里不曾有多少的分量,可哪怕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我也不愿见你失落。”说罢,她侧过头去好似不愿让他瞧见她此刻哭的那般狼狈模样。良久,她好似平复了些心绪,又恍惚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为何你便在我心底这般分量,许是初见便已然倾心,此后种种不过泥足深陷,失去了爹爹仿佛再无人诉苦,可你却将我保了下来,将爹爹的性命保了下来,还在众人面前这般维护我,若是我想着你当时能狠绝一些便也好的,只可惜东隅已逝,哪有值与不值呢?”
“你且好好睡,我相信末儿一定会想法子将你医好,你一定会醒来的。”她轻抚着他的侧脸仿佛在同自己说话一般,但却格外笃定。
约莫又过了几日,每日孟晚歌除了用饭,几乎都待在雪亦初的房间里,开始的时候梨末还劝着,眼见委实劝不动,便也是放弃了。而惊喜的是秋夕一行人竟是安然无恙的回来,只说是掉入了陷阱里,在那里被关了几日,正当已然饿的发昏之时,却突然有了光亮,顺着那点光亮,众人这才出来,但却并无见过归循。不知为何,虽众人都说并不是归循救了他们,可这事哪有如此的巧合,被困了这许久,一时间便有了生机?只他不说,她也不知如何问起。
这些年因着归晚阁的经营,毒蛊门失散的门人大半都能联系到了门中,门主寿宴,当真是归晚阁的大事,只这元始真人许久不曾办过寿宴,此次大办寿宴,倒也着实令人费解,不过这门下众人大多与这毒蛊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几分薄面终究也是要给的。
毒蛊门本就隐藏于山林之间,这般声势浩大难免引人注意,可此次仿佛是故意要引人注意一般,甚至邀请了一些曾与其有过来往的朝中权贵。
韩千愿本也懒得理会这等场合,可又生怕这老头在这等节骨眼上又生出何种事端,还是终究不得不防,何况九虚谷行期未至,这一趟,看来是无可避免,只这月未阑自从来了门中,便日日想着法子来寻他,这丫头当真是闲得发慌吗?不若将她与月渺那丫头凑成一对,倒也尚可,可又怕二人能将这山谷翻了过来,当真是让人头疼的紧。“千哥哥,千哥哥你在吗?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莲花烙,老头说你最爱吃这个了。”也不知是不是月幽儿的缘故,元始真人竟对这丫头格外的宠溺,怎么计较这毕竟也算是月幽儿的孙辈吧。
月未阑进了桃院便一路直奔韩千愿的卧房,可怜这韩千愿想在这日上三竿躺上一躺也是不能啊,活活被她的声音吓得从被子里窜了出来,竟发现自个儿只穿了一条襟裤,忙用被子捂住了下半身,“未阑,你,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般闯进一个大男人的房间,知不知羞的。”一向自大的韩千愿什么样的场面不曾见过,竟然叫一个小女子吓得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