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荣则妻贵,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怡亲王妃得皇后看重,说到底就是因为怡亲王,毕竟怡亲王那可是内廷司总管大臣。
庆王妃也是笑道:“我可是听说了,这梳子是江南姜州那边今年新上贡来的,还是当地一个叫王庆仁的名将亲手所制,他每年也只做五十把梳子而已,稀罕得很。皇后娘娘把它赏赐给了弟妹,那真是莫大的荣宠!”
这几位王妃都是妯娌,平日里也常往来,说起来话自是随意。
其他几位王妃也都奉承了怡亲王妃几句,神色间皆是掩不住的羡慕之色。
“哪里哪里,承蒙皇后娘娘厚爱。”怡亲王妃的笑容娴雅得体,目光淡淡地扫了嬷嬷手里的木匣子一眼。
她眸中掠过一道精光,心里很是不屑:都说皇后娘娘在闺中才名远播,不仅擅长琴棋书画,对于品鉴书画古董也很有眼光。
照自己看,名过于实,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连个假货都没瞧出来!
哼,堂堂皇后把这种只值几个铜板的梳子当成宝了,还好意思当众赏赐给自己,真真没见识!
怡亲王妃唇角的笑意更深了,藏着唯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嘲讽。
兴王妃顺着怡亲王妃的视线看向那木匣子,笑着叹道:“皇嫂,你是个好福气的!”
兴王妃说得是真心话。
谁人不知道内廷司总管大臣是肥差,即便是一个内廷司一个普通的官员在内廷司干上一年就可以在在寸土寸金的京中买起高宅大院了,更别说怡亲王手掌内廷司那么多年了。
像怡亲王妃身上穿的就是寸锦寸金的蜀锦,头上戴的钗冠也是内造的,那钗冠上嵌的金刚钻足足有鸽子蛋大小。
哪像自己平日里连王府的嚼用都要精打细算,像今年府中连夏裳的份例都减了。
怡亲王妃对于众星拱月的感觉颇为享受,腰板挺了挺,下巴微昂。
她优雅地抚了抚衣袖,故作谦虚道:“哎呀,这不算什么,不过是把梳子而已,算不上什么。”
“我最近也新得了一把梳子,是我家王爷给的,那梳子才叫好。”
怡亲王妃话语间带着几分炫耀,几分自得。
兴王妃更羡慕了,“怡亲王对皇嫂你一向看重。”
另一位四十来岁的王妃好奇地看着怡亲王妃问道:“弟妹,怡亲王送你了什么宝贝梳子?你说出来也给我们几个开开眼界。”
怡亲王妃微微一笑,道:“那是把描金带彩象牙梳子,上面镂雕着双凤朝珠,栩栩如生,还嵌了几颗碧玺。”
“这好看也是其次,关键是这象牙梳子疏通气血,滋养头发。你们看,我鬓角的白发是不是少了?”怡亲王妃指了指自己一侧鬓发道。
“确实少了!”
“原来这象牙梳还有此奇效!”
其他几个王妃的神色间愈发羡慕了。
这时,她们已经来到了宫门口,几位王妃府里的朱轮车也都等在了宫门外,下人们给纷纷给自家主子行礼。
怡亲王妃迫不及待地与其他几位王妃告别:“几位皇嫂还有弟妹,我家中还有些事,今天就先告辞了,改日再与大家叙旧。”
其他王妃们都请她自便。
很快,怡亲王妃就在丫鬟地搀扶下上了朱轮车,心里快要憋不住了,琢磨着要赶紧回府找女儿说说。
哎呦喂,他们这位小皇后还真没眼光!把鱼目当珍珠,可笑至极!
这种只有自己知道的感觉憋得怡亲王妃很是难受,只想快点找人宣泄一番。
怡亲王府的朱轮车在马夫的吆喝声中渐渐地驶远了。
宫门外的兴王妃、庆王妃等人却没急着走,望着那远去的朱轮车。
怡亲王妃一走,其他几位王妃的神情就变得古怪起来,有的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有的不屑,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嗤笑了一声。
“皇后娘娘赏的东西,她居然还说不如自己家的,这是有多大脸啊!”庆王妃淡淡道。怡亲王妃这几年真是越来越飘了,也不就是靠着内廷司挣了几个臭钱吗?!
那位四十来岁的王妃收回了视线,眸光闪烁,叹道:“她说得也是实话。”
庆王妃等人觉得她意有所指,却又不知所以然,一头雾水地面面相看。
兴王妃一向消息灵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对着庆王妃等人道:“这……你们不知道了吧?”
她朝周围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听说,现在咱们大盛朝的贡品都是内廷司先挑的,次一等的才往宫中送!”
试想,这最好的东西都在怡亲王府了,怡亲王妃自然是不稀罕皇后赏赐的物件了。
其他几位王妃的神情更复杂了,她们中的有些人以前也听说过一些风声,有些人则是全然不知,某位王妃脱口道:“这内廷司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那是!”兴王妃攥了攥帕子,撇了撇嘴,“听说上个月东北进贡的人参,那是明目张胆地先送去了怡亲王府的。”
这也委实太张扬了吧!庆王妃等几位王妃听得目瞪口呆。
那位四十来岁的王妃又道:“从前‘那一位’还在京城的时候,这内廷司还不敢这么大胆……”
她隐晦地没提名字,但是其他人都知道她说的人是岑隐。
岑隐在京城的时候,各地上贡的物品要是有什么好东西,那都是先送到岑隐府上的,等岑隐先挑了再送进宫。现在岑隐不在京,内廷司没了顾忌,胆子也越发大了,直接就把好东西先昧下了。
想到此刻不在京城的岑隐,几位王妃皆是肃然,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一圈,确信没有内侍在周围,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宫门前议论是非到底不好,庆王妃清了清嗓子,道:“时候不早,我们都早些回去吧。”
兴王妃等人也是纷纷附和,彼此道别后,就各自上了各自的朱轮车。
这些朱轮车一辆接着一辆地从宫门口驶离,朝京城的各个方向四散而去。
兴王妃的朱轮车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离开前,她还朝怡亲王妃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
内廷司的贪腐由来已久,现在昧下一些贡品其实也只是小事,比起这些年内廷司赚的油水那是小巫见大巫了,连皇帝吃的鸡蛋都要十两银子一个呢!
这些事朝中知道的人不少,羡慕嫉妒是一回事,却大都也不太在意,毕竟内廷司可不是那么容易整治的。
他们这位小皇后怕也没这个胆子,或者说,没必要没事找事!
兴王妃漫不经心地想着,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然而,她到家不久,这才刚喝上一杯热茶,就有一个圆脸小丫鬟匆匆来禀:“王妃,听说怡亲王府刚刚被金吾卫给围了!”
什么?!兴王妃手里的茶盅差点没滑落,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一边放下茶盅,一边问道:“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奴婢不知。”圆脸小丫鬟摇了摇头。
她的消息来得这么快,是因为怡亲王府与兴王府近得很,就在临街的琉璃胡同。
方才金吾卫声势赫赫地往这边来时,兴王府的下人差点还以为金吾卫是冲着他们来的,结果金吾卫策马飞驰而过,去了怡亲王府。
兴王妃只觉得心里像是有根羽毛在挠似的,连忙道:“快去打探一下。”
“是,王妃。”
圆脸小丫鬟领命而去,匆匆地跑出了屋。
兴王妃再也没心情喝茶了,在屋子里心神不宁地坐着,不时仰首望向窗外。
一炷香后,那圆脸小丫鬟才又回来了,跑得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怎么样?”兴王妃急切地问道。
圆脸小丫鬟喘了口气,就道:“王妃,听说是……皇后娘娘丢了一把梳子,是怡亲妃‘拿’的。”小丫鬟说得是“拿”,其实言下之意就是说怡亲王妃偷了皇后的梳子了。
什么?!
屋子里静了一静。
兴王妃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后这是想干什么?!
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段也太低劣了吧。
兴王妃与身旁的贴身嬷嬷面面相看,方才也是这嬷嬷陪她进的宫,当时在凤鸾宫,她们都亲眼看到皇后端木绯把一把梳子赏赐给了怡亲王妃。
不只是她看到了,庆王妃等其他四位王妃也都亲眼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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