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道人转头看向青年身后,深邃的目光仿佛穿过无数空间的阻碍,到达极其遥远的地方。
他淡淡开口道:“老祖出生之地,南境!”
怜月小店。
空无一人的内堂,静悄悄的,宁静祥和。
忽然,这片平静被一丝丝波动悄然打破。
只见在内堂中央的棋台上,写着“天机”二字的棋盘上漾起一圈无形的涟漪。
虚空中出现一个小小的空洞。
紧接着,一双白皙肉感的小手按住空洞边缘,猛地一挣。
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便彻底出现在内堂之中。
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粉妆玉琢。
她的皮肤如同最上等的瓷器一般白皙光洁。
雪白的长发遮住她的身体,她的眼睛没有眼仁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黑色,显得有些诡谲和妖异。
但脸上洋溢着的天真浪漫之色,却让人忍不住是生起怜爱之心。
小女孩赤着双脚站在地上,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看到地上散落的那些棋盘碎块,脸上忽然闪过丝丝的痛苦之色。
“我是玄机器灵,我的主人是无生大帝.”
小女孩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口中念叨着,却又不住摇头:“不不不,我不是玄机器灵,我的主人不是无生大帝..我、我我..”
小女孩终于想起来,痛苦也随之消失,她松开手站起来,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道:
“我是天机器灵,我的主人是.”
说到“主人”两字的时候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顿住,小女孩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就好像在私塾被先生抽中背书,背到一半突然忘了后面。
“我的主人是我的主人是..”
小女孩急的都快哭了。
忽然,目光瞥过墙上的字画,眼眸一下子亮起。
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脸上绽放出甜甜的笑容,脆生生地将她遗忘的那半句喊出来。
“我的主人是谢怜!”
坊市街口,一个身背竹篓头戴竹笠的洒然身影渐渐走来。
是个姿色天然的温婉女子,身边还跟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亦步亦趋。
“谢姑娘好啊!”
“姑娘今日上山了?”
“我今个刚抓了两条河鱼,姑娘快拿去尝尝鲜!”
一路走来,几乎每一个见到谢怜的人都要跟她热络地打招呼。
他们都是生活在着蜉蝣山坊市内的凡人,承过谢怜的情,所以念着她的好。
谢怜笑眯眯地和每一个熟识的人寒暄几句。
她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享受这一片人间烟火气。
等谢怜快走到家,背后的竹篓已经快满了,里面全是乡人们送的自家晾晒的野菜干、腊肉之类的,手里还多了两条活蹦乱跳的河鱼。
谢怜晃了晃被草绳绑住的河鱼,笑呵呵地对小白狐说道:“今天你可算是有口福了,晚上我们煮河鱼汤喝..”
小白狐摇着尾巴绕她转了两圈,有些雀跃。
谢怜正准备回家,一抬头却发现自家小店的店门敞开着,顿觉奇怪。
“我记得走时把门关好了啊”
锁是没锁,乡风淳朴,路不拾遗,自家小店里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哪里需要上锁。
“难不成有人闯进去了?”
谢怜嘀咕一句,疑惑地走进小店。
随手将背篓和竹笠解下,走过十几步进了内堂,发现地上一片狼藉,散落着一块块不知名的碎块。
“什么东西?”
谢怜忍不住皱眉:“真有人闯进来了?”
她正准备找个扫帚将这些东西给清扫了,忽然听到小白狐“叽叽”叫了两声,从柜台背后唰一下蹿到她身上来,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谢怜连忙走过去一看,发现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仰着头盯着墙上的一幅字画发呆呢。
谢怜被这个小家伙吓了一跳。
一头白发垂在地上,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附近山上跑下来的老白猿呢,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小女孩。
“哪家跑出来的小孩,怎么连衣服都不穿”
谢怜连忙脱下外衫盖在小女孩身上。
正想开口询问,小女孩却转过头来,一脸惊喜地唤了一声“主人”,然后猛地扑进她怀里,双手环抱她的脖子,跟个树袋熊一样不肯下去了。
谢怜猝不及防,转头看一眼旁边的小白狐,小白狐连忙伸出爪子将眼睛捂住,好像在说:“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谢怜大囧。
好容易将小女孩放下来,放在藤椅上。
谢怜看着面前的小女孩,长得异常的粉妆玉琢精致可爱,却一头的及地白发,而且眼睛是纯黑的,着实有点诡异。
谢怜温言询问:“小姑娘,你从哪里来的啊?”
小女孩看看门口,看看地上,又看看旁边的棋台,忽然一下子抱住自家的脑袋,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见状,谢怜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带着一缕造化之气涌入小女孩体内.
她温婉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道:“你叫什么?家在哪里知道吗?”
造化之气玄妙无边.
小女孩缓和下来,脸上却露出迷茫之色,摇摇头:“奴家还没有名字,家家在”
她又指了指棋台上的棋盘。
这是什么意思?
谢怜迷糊了。
棋盘,家怎么可能在棋盘里,难道是她的家跟棋盘很像?
谢怜盯着桌上的棋盘,黑白棋子,纵横交错的线条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她知道了!
“该死!”
谢怜面色难看,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这些畜生!”
笼子!
这小女孩之前肯定是被人关在了笼子里!
棋盘上纵横交错的线条不就像铁笼的笼条一样吗。
被关在笼子里,没有名字,赤身果体,还自称奴家
小女孩的身份俨然已经呼之欲出了。
小女孩肯定是被某些人圈养起来的女奴。
“她应该是好容易从笼子里跑出来,误闯进自家小店的吧..”
无怪刚刚问她从哪来时她的表情那么痛苦,那个地方一定充满了她无数痛苦的回忆。
想到这里,谢怜就一阵心疼,忍不住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小女孩。
这才发觉,小女孩浑身冰凉,一摸手腕,竟然连脉搏都没有。
“呼”
谢怜吐出一口浊气,看小女孩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眼前的小女孩应该已经不是活人了。
连体温脉搏都没有,怎能算是活人!
行尸走肉?
谢怜不清楚,但他知道,能把一个人搞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有修仙者才能做到了。
“修仙..呵呵。修到头来却把自家修成了畜生!”
谢怜冷笑着开口,语气中蕴含着丝丝难以压抑的怒气。
一旁的小白狐浑身颤抖了一下,满心的委屈:畜生怎么了?畜生招你惹你了..
谢怜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孩,目光变得温柔下来。
“放心,以后就在我这里住下,以后再也没人会欺负你了..”
小女孩听到谢怜的话似乎非常开心,紧紧抱着她,异常地喜欢亲近她。
“你我也算是有缘”
谢怜开口道:“你没有名字,就让我帮你起个名字吧。”
“嗯嗯。”
小女孩用力点头,甜甜笑道:“谢谢主人。”
“不要叫主人。”
谢怜纠正小女孩。
小女孩一听,整个人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怯生生地说道:“主主人生气了吗?奴奴家惹主人生气了”
眼看着小女孩嘴巴一瘪,像是要哭,委屈巴巴可怜兮兮,谢怜的心都快化了。
“算了算了,主人就主人吧”
谢怜连忙安慰,满心无奈。
那些变态也不知道对小女孩做过什么惨无人道的折磨,已经让她的奴性根植到了骨子里,一时半会儿想要纠正驱除根本不可能,反而容易刺激到她,那就先这样吧,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老是自称奴家奴家也不好听”
谢怜想了想道:“这样吧,以后你就叫阿奴,怎么样?”
“阿奴..”
小女孩轻轻念叨这两个字,精致的小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欢呼雀跃:“阿奴,奴家以后就叫阿奴了。”
谢怜也一脸欣慰。
紧接着谢怜专门给阿奴换了身衣服,及地的长发也细心扎好。
收拾完毕的阿奴站在谢怜面前,穿着谢怜的长袍,袖口都卷到了底,白色的长长发辫随着脑袋晃来晃去。
因为怕被衣摆绊倒,所以走起路来一步一顿,看着就像一个滑稽又可爱的布娃娃,惹得谢怜哈哈大笑。
“回头我去裁缝店给你买几套合身的衣服,这两天就先将就穿着吧..”
谢怜对阿奴说道,阿奴听话地点点头。
“叽叽..”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声。
谢怜回头一看,看到小白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眼睛望着地上那些散落的碎块,也不知道怎么了。
“差点忘了!”
谢怜连忙找来扫帚将地上的碎块扫成一堆,阿奴光着脚丫在地上乱跑,不扫干净容易被扎到脚,小白狐估计就是被扎到了。
这些碎块谢怜也没丢出去,只是随意堆在院子里,主要是怕这不知名的东西要是被人看到,暴露阿奴躲在这里的事情。
“这两天店也先别开了吧,把阿奴藏上几个月,等过了风头再说..”
谢怜总担心阿奴背后的那些人会突然找上门来。
——
怜月小店门口,两道遁光按下。
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出现在场中。
“不知前辈今日是否在家?”
澹台清音心中既忐忑又期待,毕竟是要准备拜见一位前所未见的大佬级人物,境界甚至高过她的师傅,梵音圣主,有些许紧张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让修真界那些疯狂痴迷澹台清音的修士看到心目中的女神这副小女儿的模样,估计要怀疑人生。
烛照真人在一旁安慰道:“澹台仙子不必紧张,谢前辈虽然修为高,但人还是很好的,十分平易近人,也没有半点架子。
只需要你记住我之前告诉你的,在谢前辈面前,尽量当她是一个凡人,当自己也是凡人就行了。”
“明白。”
澹台清音点头,“谢前辈游戏人间,我们上门打扰已经是大不敬,岂敢坏她清修的兴致。”
“澹台仙子是明事理之人。”
烛照真人赞了一句,然后上前两步,恭敬敲门。
敲过三声之后,里面很快响起一个温婉的声音。
“抱歉,最近暂不营业。”
澹台清音神色一动,之前烛照真人跟她说过,谢前辈外表看着非常年轻。
果然,连声音都是这般年轻而且好听,不带一点人间烟火气。
澹台清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脑补这个声音的主人该是一位如何如何白衣飘飘、宛如谪仙的出尘人物了。
“打扰姑娘休憩,烛照这就离开。”
烛照真人恭敬回了一声,转身就欲要走。
这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等等。”
烛照真人停下脚步,冲澹台清音递来一个安心的眼神。
门口渐渐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澹台清音的心也跟着这个脚步声快速跳动起来。
前辈!谢前辈就要出来了!马上就能看到谢前辈的真容
澹台清音紧张无比。
“嘎吱——”
木门打开,澹台清音神深吸一口气。
“原来是祝老..”
门后显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秀发飞扬,衣袂猎猎,修长的身影丰姿绝世,宛若从神话世界中走来,她是这般的超然,如仙临世。
澹台清音眼中猛地迸射出丝丝的光彩,心中欣喜异常。
眼前的这道身影和她想象的谢前辈形象完美无缺的重合在一起。
心中的白月光居然真的存在.
这才是她梦想中的隐士高人形象啊。
似夏无极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根本不及眼前这女子绝世风采的万分之一!
澹台清音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和紧张,恭恭敬敬地向谢怜行了一礼,道:“澹台清音见过前辈。”
谢怜被突然开口施礼的澹台清音搞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这位是”
烛照真人连忙介绍:“老夫的一位朋友,久仰姑娘大名,特地前来拜会。”
“哦”
谢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澹台清音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