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身为大姐,弟弟们要远行了,总还是要嘱咐几句。
“你们从青屏山开始,一路靠走的到十万大山,这一路上也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你们走的未必会顺利,三年之内能到,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十万大山很遥远,而且他们毕竟是妖族,想要专注于赶路不太可能,一路上不管是遇到修行者还是同类,可能都会遭遇麻烦。
这一点白素很清楚,顿了顿说道。
“在路上的时候,你们若是遇到了正道修士,能躲避的就躲避,躲避不及的便讲道理,实在是道理讲不通,你们就搬出丹霞山鲁道长的名号你们修行的是正经功法,生平也没有吃过人,身上妖气已经很淡了,想必修行者们不出意外是会相信你们的。”
“但要是遇到其他妖族或者魔道修士,可能就要动手了,不过这也正是你们所求的,你们之所以要离开青屏山,不就是因为家里太平静太安宁,不利于你们的修行吗?”
“老师当初交给你们斗战法和炼体法,就说明你们骨子里就适合走这两条路,这两条道路,注定千难万险,你们所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但如果你们真的能顺利的抵达十万大山,就凭这一路上的收获,我想你们确实能够化形了,但即便是真的化形了,你们也万万不可大意,十万大山虽然是妖族的圣地,但厮杀和争夺也会更加激烈,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话都是身为大姐该说的,二妖静静地听着。
等到白素说完之后,二妖对视一眼,说道。
“我们记住了!”
白素看着他们,心中涌出一股淡淡的惆怅之意。
“当年,白鹤也是如此,不甘于平淡,想要外出寻找机缘,结果就被人擒了去,你们现在也是一样.这或许就是修行者的宿命,生灵万物都在追求长生久视,为了那一线渺小的希望,哪怕付出生命。因此,我不会劝你们留下,我所能做的,只是希望你们平安,我们受老师的大恩大德,还未报恩之前,绝不能轻易丢掉性命!”
袁刚深吸口气,坚定说道。
“这正是我们为何那么坚定要出去闯一闯的原因,我们的道注定不能平淡,谢娘娘已经给我们铺好了路,如果我们连这第一步都不敢踏出,以后还谈什么报恩?”
虎力也说道。
“正是如此,大姐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假以时日,总还有相聚之时,另外,我们出去之后,也会打探白鹤的消息,毕竟她也是我们的家人”
“家人..”
白素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向来清冷的她在此刻笑得竟然有点甜。
“好,记住你们还有家人在等着你们回来对了,不见胡千里了吗?”
二妖闻言,纷纷头疼.
“不见了,这个小鬼若是又哭闹起来,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世界并不是以谢怜为中心的。
她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在改变.
若是此刻她回到小宁县,恐怕也会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但现在的谢怜并没有这样的心情。
距离龙孙宴还有一段日子,她也不急于赶路,而是坐了一艘客船,先入小白河,顺流而下,入嘉宁江,过了嘉宁后,就到了岷江了。
如果中途不出意外,到岷江的同时,龙孙宴差不多也要开始了。
这是一条很成熟的水路,许多人都会选择乘船走这个线路.
租船的码头很热闹,除了谢怜这种坐客船赶路的,也有一些文人墨客,专门为了看沿途的风景。
当然,更多的还是商船。
在码头装了货,通过水运,将货物送到乾国各地。
谢怜和祝青青交了二钱银子上船,这价钱不算贵,主要也是因为生意好。
在二人上船之前,客人就已经差不多齐了。
二人登船后,船家丝毫没有耽搁,直接选择启航。
客船的环境一般,像是谢怜和祝青青,如果晚上休息的话,就只能挤在一间房,但这对于他们来说肯定不存在任何困扰。
二人甚至都没往房间去,一直坐在船头看风景。
至于其他客人,却极少有这么干的,大多都是深居简出,躲在房间里轻易不出来,就连食物都只吃自己带的。
水运虽然方便,但出事也多,出门在外,多加小心总是不错。
但谢怜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了,她这二钱银子的船票,可是包含伙食费的,不吃白不吃。
船家一共只有四人。
一个是老船工,早年间当过兵,做的是斥候,因为哨探之时被敌军发现,捉了后割了舌头,所以变成了残疾,幸好船老大将其收留,才算是有了一条活路。
当然,这番说辞是船老大自己说的,但老船工也点了点头表示是真的。
除了老船工之外,就是船老大一家三口了。
船老大和自己的妻子,以及侄子。
在水面上过活的人,要是完全憨厚也不太可能,一家三口都很精明,尤其是两个男人,眼里确实带着几分锐气。
但这种锐气没有攻击力,不是有害人之心,而更像是一种自我防卫。
几顿饭一吃,再加上谢怜出色的口才,就混的比较熟悉了。
船老大把煮好的鱼汤为谢怜填上,说道。
“谢小姐这样的谈吐,这样的气质,居然不去参加科举,考取女诸生,真是可惜了。”
谢怜品尝着鱼汤,当然跟灵鱼煮的比不了,毕竟只是船家儿子从水里顺便捞出来的普通河鱼,但味道也还算是鲜美。
谢怜没有挑事的毛病,很是自然的都喝了,然后笑着说道。
“考科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才疏学浅,知道自己没本事,就干脆不去考了。”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我老何这艘船也载过不少官老爷,但没有一个有小姐这样的谈吐,见识和气质的。”
船老大衣服的纽扣解开,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江风吹过,衣服都飘了起来。
或许就是这样的日子过多了缘故,皮肤黝黑,满面风霜。
“那是当然,这世上就没有我家娘娘办不到的事情,若是真想参加科举,随随便便中个女状元不是问题,只可惜乾国的皇帝哪里配得上我家娘娘为他效力?”
祝青青搭腔说道,她性子活泼的很,跟船老大的媳妇很是相熟,所以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现在的这个皇帝老子确实不太行,整天求的什么鸟仙,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咱们这兴化府,近些年来要么干旱,要么发大水,朝廷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船老大在江面上说话,也不怕被人听了去,当然,主要也是祝青青先骂了,他才敢跟着说。
“我听说兴化府是鱼米之乡,怎么这些年连年天灾?”
谢怜对这样的言论一笑置之,反倒是对船老大说的天灾一事颇感兴趣。
“其实也算不上是天灾吧,就是总出些怪事,要么一下雨下几个月,要么很久不下雨,我们村里那些种地的老友,也不知道骂了多少次贼老天但总体而言,还是能过得去吧,总不至于像是几个月前东边雪灾那样,闹得那么大。”
说到这,船老大的媳妇嘀嘀咕咕说道。
“还不如干脆跟东边一样闹大一点,让丰都的大老爷们做点事,给灾民们放点血。”
船老大翻了个白眼。
“你这傻娘们头发长见识短,真要是大灾,不好受的还是咱们,别的不说,你就想想岷江那一片,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那二舅,家里十几亩地都抛荒了,这事你都忘了?”
“岷江?”
谢怜心中一动。
“岷江那边莫非闹了大灾?”
船老大来了劲,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是闹了大灾不假,我听说啊,还跟岷江那边的水神不做事有关!”。
“水神?”
谢怜和祝青青对视一眼。
后者问道。
“你说的是哪里的水神?你见过?”
或许是正在水面上行船的缘故,船老大没敢直接说,而是双手合十,对着水面念念有词的祷告了一番。
然后才回来说道。
“我怎么可能见过水神呢?反正大家都这么传,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不过谢小姐,老何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就是要往岷江去的吧?难道说一点风声都没听过?”
谢怜摇了摇头。
“我是从东边来的,先前未曾出过远门,走到哪都觉得新鲜,之所以要去岷江,是因为一位朋友邀请,但先前我是没去过的,也没有听说过岷江那边的事情,左右咱们行船也闲得慌,若是可以的话,还请何兄说一说岷江的事。”
“说这个倒是不要紧,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我可不敢保证事情的真实性,向我们这种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人,三教九流的见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谣言更是满天飞,我说你听,就当个乐子,千万别太当真。”
“我知道了。”
船老大清了清嗓子,感受到谢怜和祝青青的注视,莫名的居然有些压力。
生平还是头一回有大家闺秀和这么漂亮的姑娘这么专心的听他讲话。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最终还是缓缓开口了。
“这事吧,要追溯的话,其实都能追溯到二三百年前了。”
“二三百年前?”
“对,就是这么的久远谢小姐,漳河你肯定知道吧,这岷江是漳河的重要支流之一,足有八百里,称得上是一条大江了,但岷江不像是漳河那么的爱闹腾,从古至今发大水的次数也不多,所以岷江两岸,都是鱼米之乡,硬说起来,比咱们兴化府要富庶得多,但就在二三百年前吧,具体的时间也不太确定,反正老人都是这么说的。”
船老大露出回忆之色。
“总之,就在那个时候,岷江忽然就变了,动不动就发大水,下雨的时间也不太确定,春天该下雨了他不下,在冬天可劲的下,弄得粮食大量减产,老百姓叫苦连天。”
“就这么折腾了十几年,岷江两岸大量的土地被破坏,老百姓只能被迫抛荒。”
“所幸那个时候的官府还可以,那个时候的皇帝老子也是个能做事的,不像是现在这位,一心就知道求仙扯远了,咱们回归正题,那个时候的官府连续换了好几任的郡守,上任后兴修水利,大建河堤,做了不少努力,但是没什么用,过了二三年,岷江又发了大水,把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河堤什么的都给冲垮了。”
祝青青皱眉。
“怎么可能呢?这才几年的时间,岷江怎么会如此多变?”
谢怜却是想到了什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岷江本是一条很安静的大江,忽然之间变得如此暴躁,会不会跟神灵有关系呢?”
船老大一拍大腿,赞叹道。
“不愧是谢小姐,就是比一般人有见识,事实上那个时候的官府也怀疑是不是冒犯到了神灵,于是搞了一次浩大的祭祀活动,不仅为岷江江神扩建了庙宇,还以三牲五畜祭祀,又请了一班道长,念了半个月的经文,写了一章奏表,送到了江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江神收到了奏表的缘故,反正从那之后的一百年,岷江又恢复了往日的太平,于是两岸的百姓纷纷回归家园种地,广宁府又变成了鱼米之乡。”
“可惜好景不长,一百年的时间过去之后,岷江又出了问题,下大雨,干旱,发大水唉,提起来就是一把眼泪。”
“一直折腾到了今天,都没有恢复过来,官府后来修过堤坝,也再次举行过祭祀仪式,但都没用了说实话,我行船到岷江的时候,我都有点心疼,您是不知道啊,大片大片的良田,就因为洪涝,已经荒废了好几十年,就说我家娃儿他娘的二舅,家里距离河岸本来还有个几十里地,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受到太大的灾害才对,可就去年,连续下了四个月大雨,家里的田地都废了不说,连房子都被冲垮了,整村的人都搬走了.”
说到此时,船老大脸上露出了怜悯之色。
就连他那个粗枝大叶的媳妇也叹气连连。
都是底层的劳动人民,知道这种苦,提起来心里头都不落忍。
谢怜知道船老大只是个普通的劳动者,虽然走船多年比较外向,但毕竟没文化,组织言语的能力不强,但仍然能从他这质朴而简单的话语之中感受到岷江这些年给老百姓所带来的痛苦。
别人不知道,她哪里还不知道,岷江之中是有江神的。
漳河是乾国命脉,涉及的气数太大,所以没有人能有资格占据整条漳河,成为河神。
但岷江不一样,仅仅只是漳河的一条支流而已,过去的时候,有一头老龙就任岷江龙君。
后来老龙死去,其孙子继承位置,做了这岷江之主。
正是谢怜即将要赴的龙孙宴的主人,敖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