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正如当初那些太监内侍们听了全少泽转述谢怜的话时一样,此刻全少泽听完这一席话,也觉得庄墨陈简直是疯了。
谢娘娘和庄先生,真是一对疯子啊!
难怪他们能成为至交好友,这脾气,竟是如此相像!
但谢娘娘本就是仙人,本领非凡,说了又能如何?
可你庄墨陈肉体凡胎,怎敢这么莽撞?
全少泽下意识的就要求情,但是一抬头,却看到了乾帝布满血丝的双眼。
这一刻,他就像是一个自尊心被强烈摧残的孩子,有一种即将失去理智的感觉。
“陛下..”
全少泽颤抖着开口。
“住嘴!”
乾帝长身而起,他的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凶相,杀了几十年人所积累的杀气,与此刻爆发了出来。
他死死的盯着庄墨陈。
“你真以为自己有个仙人好友,朕就不能杀你了吗?”
庄墨陈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
“陛下方才说过,让庄某畅所欲言,不会怪罪,这是陛下的承诺,却与谢娘娘无关,若陛下失言,便是失信。”
乾帝冷笑说道。
“失信又如何?按照你话中所言,朕只会用庶民之剑,好勇斗狠,不经思考,荒废国事,这样的我,盛怒之下杀人,岂不是合情合理?”
庄墨陈抿嘴一笑。
“陛下胸中并无杀意,草民可是见过陛下杀人时候的样子,从来不废话,杀了就杀了。”
全少泽神情一滞。
陛下竟然没杀意?
下一刻,乾帝果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淌了出来
“今日之行,没有白来,虽然错过了谢娘娘,但是却让朕遇到了一位大才。”
“谢娘娘说,朕自作孽不可活,庄先生说,朕只会用下乘之剑,误了国事,将来会招致恶果。”
“有二位箴言在前,看来朕确实是罪孽深重了,但朕却不愿意认命,还想挣扎一二,所以此刻诚恳邀请庄先生回朝,助朕重拾天子之剑,以偿还过往罪孽不知庄先生意下如何?”
庄墨陈没有过多犹豫,直接说道。
“草民感谢陛下的厚爱,但回朝对草民来说毫无意义,庄某心中,只有一个愿望..”
“朕知道,你想治河!”
乾帝深吸口气,眼里露出疯狂之色。
“如果朕愿意倾尽国力,助你治河呢,你可敢担下此责!”。
“陛下说什么?”
庄墨陈露出震惊之色,下意识的看向全少泽。
“庄先生勿怪,非是我主动提起,而是陛下询问你的情况,全某只能如实相告。”
全少泽苦笑一声说道。
当时他说完庄墨陈的事情之后,乾帝只是陷入到了深思之中,却没有太大的动静,之后更没有提起此事。
让他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
谁能想到,乾帝竟然突然决定要治河!
这只能说疯了!
漳河乃是乾国命脉,翻开尘封的历史书,就能够看到这无数岁月以来,漳河给这片古老的土地所造~成的伤害。
那是笔墨难以描述的,汇聚了亿万人的血和泪。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王朝,难道那些明君贤臣不知道漳河的危害吗?
可为什么治河者却是寥寥呢?
因为实在是太难了,除却靡费钱粮之外,更涉及到妖魔仙神这些不可抗力的因素。
倾尽国力治河,是一件极其疯狂的事情,一旦出了差错,极有可能埋下亡国之祸!
庄墨陈有这样的想法,可以说是志存高远,也可以看做是痴人说梦。
这没什么,幻想的权力每个人都有。
可身为天子,乾帝竟然提起了此事,那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足以震动整个乾国!
这一点,庄墨陈比谁都明白。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乾帝。
“陛下所言,莫非是跟庄某开玩笑么?”
乾帝大马金刀的坐下,显得毫无压力。
“君无戏言!”
“可是陛下知道治河之事的牵扯有多大吗?”
“呵呵,朕如何不知道,莫非在你眼里朕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儿吗?”
乾帝喝了一口茶,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治河之事,干系甚大,朕不需要细想,就能知道定然是多方阻力。
“都不需要正式下旨,只要从朕口中说出来这两个字,朝堂大臣,地方官吏,都一定会上书,奏折会堆成一座山,足以把你我二人都埋了.”
“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若要治河,需要的钱粮是个天文数字,国库的那点存货,瞬间就会被掏空,而动用的民夫,更是无法想象,少说就要百万之众,人多就容易生变,古往今来多少义军,就是这么来的..”
他一口气,说出了七八条,这还只是刚刚才想到的。
实际如果去做,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困难。
治理漳河,乃是一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一旦计划开启,整个乾国都会被拖累。
万一绷不住,直接就是国家危亡了。
庄墨陈思绪有点混乱,口中也有些干涩,拿起茶水喝了一口,稍微好了一些。
“既然陛下知道,为何还要治河?”
“这不是你庄先生回朝的条件吗?”
乾帝淡淡一笑。
“我?”
庄墨陈苦笑一声,说道。
“庄某是有此愿,但内心深处却也觉得几乎无法实现,此事的干系实在是太大了。”
他当然不会把乾帝这番话当真。
即便是他老人家真的求贤若渴,想要让庄墨陈回朝,但付出的这个代价也有些离谱了。
古往今来有千金买马骨的,但何曾见过,赌上一切,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去买马骨的呢?
那就不是智者,而是疯子了。
“怎么,朕答应了此事,要给你庄先生一个实现平生夙愿的舞台,而你却反而害怕了?”
乾帝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想到一国之国运,全部压在你身上,感觉到压力了吗?那你的志向呢?莫非只是空谈而已,平日高谈阔论,大谈治河,可真的要肩负重任了,却望而却步?”
“庄某非是惧怕,为了平生夙愿,即便是粉身碎骨又有何妨?只是治河一事,本就不是空想,若要落于实处,却看不到丝毫希望。”
“怎么就看不到希望呢?”
乾帝捏着茶盏,显得意气风发。
“朕是天子!天子虽然在谢娘娘眼里不算什么,但在天下万民眼里,却是受命于天。”
“需要钱粮无数,朕给你!朕拆了这些年建立的无数道宫,将所有的钱粮,材料,全部交给你庄墨陈!”
“需要人力无数,朕给你!朕拿出私库里的所有积蓄,变卖皇宫金银,以天子的名义向民间商人借贷,发动百万民夫,再调集十万大军助力,全部交给你庄墨陈!”
“你缺少钱,朕给你,你缺少人,朕也给你,你若是担心有人从中作梗,那么朕便单独成立一个治河司,由你庄墨陈担任司主,选用天下贤才,听你一人调用,若是觉得名义还不足够,朕再选一个闲散的皇子,同样交到你庄先生的手下,若是真的出了差错,自然有天家为你担责,而你只需要按照自己所设想的那样,完成治河大业!”
庄墨陈听着听着,早就已经是口干舌燥。
全少泽背后冷汗直流,乾帝的这番话让他感受到了大恐怖,若真是如此,那简直就是赌国运了啊!
“量整个乾国的物力,朕助你庄墨陈完成千古治河伟业!”
“自古以来,多少贤君明君都做不到此事,多少盛世王朝,都不敢陷入治河泥潭。”
“反观本朝,朕算不得是什么贤君圣君,乾国的国力也绝对谈不上鼎盛.但朕偏偏就愿意,就敢去做此事!”
乾帝字字如刀,咄咄逼人。
“现在,就看你庄大人敢不敢了!”
敢还是不敢?
这从来不是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