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抢的。”
“前几天大将军的身边有个唐廷来的人,用茶叶从我这里买走了一个奴隶。嘿,一个奴隶就换了这副盔甲,我可太聪明了。”
“李齐物?”
“是。”朗结赞道:“他与我说,他们的太上皇已经再次掌权了。”
“不错,将军说了,对面只是一个被唐廷放逐的皇子,你们看,他们就只有那点兵力……”
话音未了,斜地里忽然传来了呼喊声。
“唐军来了!”
朗结赞回过头,其实根本就没看到唐军,只看到士卒、奴隶,以及被驱使的牧民们大呼小叫着,拥挤在一起,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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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吐蕃军逼近时,唐军探马探得了动向,回禀军中,薛白召集诸将,说吐蕃军见他兵少,必生轻敌之心,问何人敢前往挫其威风。
白孝德当即出列,道:“臣愿请战,必挫达扎鲁恭。”
他正是擅长为先锋进行突袭,曾有单挑史思明麾下大将,得胜掩杀的壮举。
郭晞还在看沙盘,没想到白孝德反应这么快,连忙抢着道:“臣所带都是精锐骑兵,正可为陛下破敌!”
他浑然忘了他副将让他推诿上阵,保存实力的话,反而是争着抢着要往最危险的地方去,要立最大的功劳。
他此番带来的兵少,本就是与白孝德合兵。薛白遂让二人前去阻敌。
地势都已打探熟悉了,依计划,他们只要趁吐蕃军半渡而击,吓对方一跳,就算是完成了战略目标。
但郭晞却道:“蕃军的德性我们还不清楚吗?每每驱赶大量的牧民。今日渡河,达扎鲁恭必让这些人铺设浮桥。你率部前去挑衅,而我以小股骑兵抢渡泾水突袭,则牧民必溃,我可借机冲锋。”
“太危险了。”
“王难得当年可一枪挑下吐蕃王子,你我便不能吗?旁人只管夸耀他万军丛中取敌将之首,敌军虽万,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白孝德斜睨了郭晞一眼,暗忖这小子未免太狂了,万一陷在吐蕃军中,反而耽误了战略大事。
但郭晞将门出身,情性狂傲,白孝德也拦不住他,加上白孝德自己本身就是个敢孤身杀入敌阵的狠角色,也就应下了。
大不了到时候亲自接应郭晞便是。
两人议定,郭晞大喜,亲自率军就绕道上游,泅水偷袭敌阵。
他担心惊到了自己的马,特意不带军中的火器,唯讨要了几个千里镜,交于探马,待观测到吐蕃军半渡,白孝德已经杀入敌阵了,当即一踢马肚,跃众而出。
“杀!”
二话不说,郭晞一马当先,杀向吐蕃军。
吐蕃军一向是疏于行伍阵列的,打仗时为了虚张声势,往往驱赶大量的牧民以及边境百姓,动不动号称数十万众。如郭晞所料,今日聚在河边大造浮桥,运输物资的都是这些人。
唐军骑兵突入,仗着盔甲武器精良,对着那些没披甲的杂兵们左右冲杀,确如踩踏土鸡瓦狗一般。
郭晞不仅是兵马骁勇,且打的是朔方军旗号,将旗上大书一个“郭”字,给了达扎鲁恭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作为郭子仪的老对手,达扎鲁恭当即吃了一惊,担心自己是落入了郭子仪的陷阱,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郭晞杀得正欢,不料吐蕃军退得这么快,当即掩杀上去。
他追了一段路,达扎鲁恭频频回顾,发现唐骑只有两百余人在追,调兵返过来包夹过去。
然而,探马来报,南边三十余里又有唐军援军正在赶来,他只好作罢,命令游骑挡下追兵,从容退去。
郭晞杀了一阵,眼看拦不住达扎鲁恭,干脆回身拦截别的吐蕃兵马。
他抬着千里镜环视战场,见到一杆摇摇晃晃、书着吐蕃文的郎氏大旗下,有个身披鲜亮盔甲的将领正在慌忙逃窜,当即向那边杀去。
“哪里走!”
先是一声喝,惊得对方心慌。
接着,郭晞拍马而上,手中长刀一挑,一个回合便打掉了对方手中的武器。
“呔!”
两马交错,电光石火之间,郭晞手一捉,像是老鹰在瞬间捉起一只野兽,直接把那将领提了过来,用力挟在腋下,急驰而去。
这等情况下,但凡那吐蕃将军敢挣扎,就要摔下战马,头破血流,因此也不敢乱动,老老实实被郭晞生擒回了军中。
“万胜!”
唐军呼啸,欢呼不已。
郭晞得意洋洋,回到大营,只见营中又添了几杆大旗,乃是又有将领奉召前来,正在对新君表忠。
可惜,那些人来得都晚了,比不了他已经立下首功。
把擒来的敌将一丢,郭晞大声道:“臣幸不辱命,活捉吐蕃朗氏大臣!”
于是营中又是一阵欢腾。
大家与吐蕃打了那么多年仗,都知道朗氏,可其实也不知道朗氏大臣都叫什么,任什么职务,反正看那盔甲鲜亮的样子,肯定是吐蕃重臣,想必是仅次于达扎鲁恭的重要人物。
“你!什么名字?!”
“朗……朗结赞。”
“果然是个大人物!”
郎结赞听得懂唐军说话,抬头看去,只见唐军们都很兴奋,对着他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议论。
“名字里带‘赞’的都了不得,就像我们的郭郎、李郎,还有薛郎。”
“朗结赞,我好像听说过,是吐蕃宰相吧?”
“一定是宰相。”
“喂,我问你……你,宰相,是吗?”
郎结赞听得瑟瑟发抖,有心想要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可他一想,若真解释了,让这些唐军恼羞成怒,只怕要把自己剁成肉泥。
他只好装作没听懂,瞪大了眼,也不点头,也不摇头,直把脖子梗得僵硬。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军中,说郭元帅与陛下设下了计划,包围达扎鲁恭,郭少将军以万夫不可当之勇,一人杀入十数万吐蕃军中,生擒了敌军中的二号人物,即吐蕃宰相。
薛白还派人传告长安,同时让驿马告知各地官军。
原本,有些州官员听说了新皇即位,但过程不是那么顺利,还想再观望观望,现在听说新皇如此彪悍,同时郭子仪的儿子还如此鞍前马后,不敢再有丝毫犹豫,纷纷赶到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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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数日,双方又有交战,互有胜负。
但唐军的兵力一天比一天多,士气渐盛,达扎鲁恭显然已经失去了大胜的希望。
每过一天,局面都对他更为不利,若再拖下去,他可能连撤军都有困难。
真到要退兵时,想到唐廷现在有这么年轻又英武的君主,只怕要不了十年,就会对吐蕃有巨大的威胁,错过了这个击败他的机会实在让人不甘。
因此,达扎鲁恭思忖良久,决定转道向南,抢掳奉天,作势威胁长安,调动薛白来追,迫使唐军往东面布防。
到时他将突然西向,抢掳凤翔,然后杀回陇右。
过程中,一旦唐军追击时出现冒进之举,他也可突然杀个回马枪,试着杀到那杆龙旗之下,活捉大唐皇帝。
树挪死,人挪活,眼下这个局面,吐蕃军只有腾挪辗转,才能打开局面。
当然,地势不熟是一个大问题。好在,达扎鲁恭并不缺向导。
他就命令李齐物、高晖为大军引路。
李齐物身为宗室重臣,曾经几次到过奉天祭祀,高晖久在泾州,两人都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了解,很快就画好了地图。
他们拟定路线,达扎鲁恭大喜,当即下令,大军明日启程。
是夜。
李齐物在帐中吹起了胡笳,声音十分悲切。
隔着几个营帐,高晖听着曲子,也是幽幽叹了一口气。
忽然,他身后的一名亲兵开口说话了。
“将军可是想到前路茫茫,心中忧愁?”
“你在胡说什么?”高晖道。
“将军之所以到吐蕃军中,并非叛国,而是为太上皇借兵。可现在太上皇已晏驾,世人不知将军的苦心,只骂将军是国贼。哪怕助吐蕃劫掳一番归去,将军又有何前途可言呢?”
高晖无奈地长叹一声,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办法?”
“将军与李齐物不同,李齐物与新皇有私怨,将军却还有弃暗投明的机会。”
高晖一回头,先是不悦,之后目光闪动了几下,摇头道:“我又何尝不想弃暗投明,可惜,没有机会啊。”
“小人不敢瞒将军,小人乃是白孝德将军派遣而来的。”
高晖惊得退后两步,震惊,大怒,道:“你说什么?!”
“将军把情报塞在小羊肚子里,让它出营寻找母羊,此事早为白将军得知,他让我随将军到吐蕃军中,传递消息。现今,达扎鲁恭已为王师团团包围。这是将军最后立功的机会。”
“……”
当夜,一张简陋的地图就被送出了吐蕃大营,上面标注着吐蕃军的进行路线。
高晖承诺,会将达扎鲁恭引入一个既定的设伏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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