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只长颈鹿
梁小施小时候也见过流星。
那也是个夏夜，一起玩耍的小花带着re气来告诉她晚上有流星，约她一起去后山看。
梁小施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她抄起自己的蜻蜓网就往外冲，后山幽静，说不定有萤火虫。
刚出门就碰见了“小豆Gan”，她眼睛一亮追上去：“‘小豆Gan’！”
“小豆Gan”之所以叫“小豆Gan”，就是因为他Gan瘦的身材，只有一双眼睛骨碌着，那身板仿佛风一吹就要倒。
梁小施并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只是每次见他在这附近晃悠就熟悉了。
又因为在镇上野惯了，看不惯他这窝囊样，便自作主张地要带着他锻炼身体，每天都要跑个半里地才算完事。
所以“小豆Gan”见到她拔腿就跑。
“嘿，你跑什么a？走，一起去看流星雨a。”
梁小施几乎是架着“小豆Gan”到了后山。说是后山，其实就是个堆满石头的小土坡，不费什么劲儿就能到山顶，碎石随处可见，清风刮过一片绿林，如碧波dang漾。
已经有几个小娃娃坐在一边，梁小施、小花和“小豆Gan”坐在一块石头上嚼着芦苇秆。
“‘小豆Gan’，你为什么不说话a？
“你不会是哑巴吧？”
梁小施百无聊赖，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拿芦苇逗他：“你笑一笑嘛，笑一笑。”
“小豆Gan”被她弄得烦了，一把推开恼人的芦苇秆。
“嘿！你个‘小豆Gan’脾气还真big。”梁小施丝毫没注意到他神s变化，还上手去蹂躏他的头发。
这下“小豆Gan”是真的火了，只见他恨恨的，一把抓过梁小施的手指就咬了一ko，ton得梁小施尖叫起来。
小花也跳下来，一把扯开两个人：“哎，你怎么咬人呢？”
梁小施手指火辣辣地疼，再一看指间已经泛出了血迹。
“小豆Gan”喘着粗气，终于开ko：“我不是哑巴。”
梁小施气得发疯，恶狠狠道：“你不是哑巴那你不说话，讨厌！”
正说着呢，那边有人喊流星雨，几人抬头一看，果然是流星。
星雨璀璨，扫过一望无际的幽蓝s天空。
小孩子喜怒无常，梁小施很快忘记了疼ton，双手合十许起愿来。
“流星a流星a，让我再也不用写作业吧。”
许完梁小施又问旁边两个人许的什么，小花说想天天吃bigj腿，“小豆Gan”则转过头，不愿开ko。
梁小施一下又起了气，闭上眼睛：“哼！流星，让我听听这个‘小豆Gan’到底在想什么吧！对了，你千万别实现他的愿望。”
那天的流星雨璀璨耀眼，寄托了无数孩童的纯真愿望，也成就了一段美妙际遇。
开学之前，梁肖生和江一漾为两个孩子饯行。
江一漾剪了短发，戴上了一副框架眼镜，脸颊瘦了些，好像变了些，又好像没变。
梁小施一句话道出了真谛。
“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江一漾终于成功离婚，只是对周晚启的判决还没下来，她恍然面对这一切，不自觉也成长了不少，虽然现在的她比之前成熟稳重，但也少了些纯真的快乐。
“好了，一漾，r子会越过越好的。
“刚开始总是难的，咱们总得把苦头吃了才知道后面有多甜是不是？”
梁肖生举起酒杯劝她。
“说得对，梁叔，至少这是个好开始，就是小曜……非得报榆城big学，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往京城跑。”
江一漾神s哀伤，她当然知道江曜为什么要报在本地，他是想多帮自己。
梁肖生无奈地摇头：“唉，孩子也是好心。再说他们都成年了，你看小柿子跑到cun城去了，我能说什么？还不是盼着她多回来看看我。”
一听这话，梁小施不乐意了：“嘿，怎么说上我了？一漾姐姐，你别跟我爸学，你这么年轻，别学他的脾气。”
后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江一漾倒在了桌子上。
“我不走！我不走！”
人喝醉了，xin格也变得执拗，江一漾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扒拉着桌子不肯走。
“姐，我们回家好不好？”江曜温柔地劝。
“家？我没有家……”江一漾看了眼江曜，又长叹一句，一把抱住他撒娇，“小曜a……小曜，我……我好想妈妈a。”
江一漾突然号啕big哭，众人沉默了。
江曜蹲在旁边，抱着江一漾，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叔，你帮我个忙吧。”
墓园在郊外，几个人叫了代驾，晚上ce少，半个小时就到了。
下ce的时候，下起了毛毛雨，和着冷风，扎在人身上麻麻酥酥的。
江一漾被扶到了墓前，江云平和吴清怜的墓是挨在一起的。
“姐，到了。”
江一漾还晕乎乎的，根本站不稳，转头看了眼墓碑，却立马腿软跪了下去。
“妈……妈……我好累a，我好累。”
她几乎快要吐出来，字词也一个个嚼碎，一张脸乱七八糟的。
梁肖生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去拉江一漾：“一漾一漾，起来吧起来。”
在江家快五年，这是梁肖生第一次看到江一漾这样，卸下了伪装，如一个孩子一般。
江一漾抹一把眼泪，转身拉着梁肖生：“叔……我好想我妈妈。”
两人就这么抱着涕泪横流，像一对父女。
一阵恸哭像是触碰到人内心最脆弱的神经，梁小施也酸了鼻子，转头抹泪。
此刻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犟驴，一味地责怪梁肖生把所有的父爱给了别人，而是真实感So到这世间难挨众生皆苦，big家所求，不过是有人可亲有暖可温。
梁小施去看江曜，他站在一边，转过脸去，但脊背在微微抖动，明显是在哭。
她的父亲，虽然没陪伴自己，但陪别人走过了一段艰难的r子。
如果这个别人是江曜，她是愿意的。
回到租住的房子，江一漾在梁小施的房间沉沉睡下。
梁小施拿着re毛巾出来，看见江曜和梁肖生坐在阳台上。
“其实叔叔知道，你虽然人小，但心里比big人还要清醒，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
江曜只是笑。
“现在一切阴云都过去了，小曜，你得打开自己。”
梁肖生说不来漂亮话，只能拣些俗词儿。
江曜点头说“知道”。
梁肖生拍了拍他肩膀：“说真的，小曜，这辈子你要是当不了我儿子，给我当女婿也行a，一个女婿半个儿嘛。”
梁小施的脸“唰”一下红了，只听她爹还接着说：“哈哈哈，我是看你和小柿子相处得这么好，要是不是你可别怪叔叔乱点鸳鸯谱a。”
江曜转头，也伸手拍了拍梁肖生的肩膀，一脸自信。
“叔，放心，我迟早是。”
梁小施：“……真不害臊。”
去cun城那天，李司文没来送梁小施。
梁小施鼓起勇气给他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应该是有什么事儿去了。”江曜宽we。
梁小施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嘟囔一句“他怎么这样”。
江曜不知怎的，突然低了脑袋，凑到她跟前，看着她的眼睛来了句：“梁小施，你看着我的时候，能不能只想我？”
他那双眼睛纯净如山泉，倒映出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梁小施张嘴：“你……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少年嘴角浮出微笑：“我无师自通。”他没放手，继续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了，看不见我的时候，也要想我。”
旁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两个人已经傻了。
章之澍：“我是不是瞎了？他俩又是回事？”
尹雪翻白眼：“你这脑子拿去卖废品都没人要。”
章之澍一噎。
“对了，你什么时候走？你们开学是不是比我们早？”
尹雪睨他一眼：“怎么，你还有心q管我，不早点去墨城追真真了？”
章之澍“哎嘿”一声，也不知道是害羞了还是怎么样，脸红了：“兔子，你怎么阴阳怪气的？你怎么是这种人？”
“我一直都这样a。”尹雪耸耸肩膀无所谓。
章之澍突然凑了一个big脑袋过来，那动作跟江曜一模一样，吓得尹雪缩了下脖子。
“兔子……你不会……”
尹雪闪躲着眼神，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只听他龇着big牙开ko。
“不会是也想报我们学校吧！”
尹雪：“……你怎么不去死！”
两个人还在打闹，梁小施已经上了火ce。等她坐到位置上，李司文才发了短信过来：不好意思，刚刚在忙，小柿子，一路平安a。
梁小施捏着手机，脑子就跟糨糊一样，敲敲打打几行字都发不出去，最后还是回了一个字：好。
从榆城到cun城要坐十个小时，火ce才刚开不到半个小时，梁小施就有些晕晕乎乎了，抱着背包打起了瞌睡。
中途广播在播报到站，旅客们起身的声音窸窸窣窣。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梁小施吓得站起来，抹了把自己的ko水。
可一睁眼她就傻眼了，眼前站着的居然是江曜。
“你怎么……”
“快坐里面去。”
江曜把人挤进去，坐在了外边。
梁小施愣了，脸上却忍不住笑，嗔怒一句：“你搞什么？”
“我不是自愿来的，叔求着我让我送你过去的。”
他一脸无奈，梁小施都气笑了：“你又说谎！让我听听你到底在想什么？”
刚抓到他的手，梁小施才想起来自己的“特异功能”已经消失了，她的耳朵里现在只有big妈看电视剧、big叔嗍泡面的声音。
看着小姑娘逐渐失望的脸s，江曜捏了捏她的手指，笑得阳光：“听不到又有什么关系？我直接告诉你不就得了。”
江曜顿了顿，继续：“其实我没想什么，就是舍不得你。”
一句话让梁小施像烧开的水一样，“轰隆”一声红了脸，她一把cou回自己的手，自顾自地吐槽。
“江曜，你真的变了。”
“什么？”
“变油了。”
终于到了目的地，江曜替梁小施拖着行李箱在偌big的校园里转悠，终于找到了寝室。
寝室里已经有两个女生在了，梁小施一进去，两人停下了手，齐刷刷望过来。
梁小施举手打招呼：“嗨，你们好，我叫梁小施。”
两人也挥手打过招呼。
江曜站在梁小施身后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搬了行李进来，挑了位置给梁小施铺cuang，沉默不语。
一个女生感叹：“哇，小施，你哥哥对你好好a。”
“什么哥哥a，肯定是男朋友吧，你们感q真好。”另一个女生反驳。
梁小施挠挠头：“不是啦。”
“我不是她男朋友。”江曜回道。
梁小施愣住了，她转头看着江曜，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一字一句道：“我是她的追求者。”
傍晚时分，自来熟的陈橙提议big家一起吃个饭，相互认识一下。
有室友带了男朋友，几个人就在校门ko的夜市一条街挑了一家烧烤店，cun城的烧烤是一big特s。
店外是喧闹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萦在耳畔，还有满头花白的老爷爷吹着ko风琴，曲调悠扬，烟火人间，便是如此。
一群人分坐两排，big家xin格开朗，席间也是阵阵欢声笑语。
江曜话不多，只是不停替梁小施烤着ro、倒水，又或者是转头看着她笑。
室友黄珺看在眼里，忍不住打了下自己男友：“你看看人家对女朋友多好，再看看你，别吃了！”
寝室老big陈橙最为big胆，撑着下巴：“梁小施，你这追求者一向这么沉默的吗？怎么都不说话？”
梁小施刚吃了一koro差点呛到，连忙摆手：“别被他骗了，他只是话少，其实心眼比谁都多。”
众人一阵嘘声，这话怎么听怎么像炫耀。
“哎哎哎，江曜，你看看梁小施这嘴，你不说点什么？”陈橙使坏。
江曜直起身子，宠溺地摇了摇头才道：“没办法，喜欢嘛。”
话音刚落，席间人都沸腾了，鼓掌叫好起来，整得梁小施脸都红了一big半，用眼神示意他收敛一点。
江曜居然也有些脸红，动手把她的脸转过去，自顾自地喝了ko茶水。
梁小施忍不住笑出声，低头不说话，只听见外面乐声越来越清晰，有人扯着嗓子唱起了高音，听歌词好像是《红莓花儿开》。
big家笑着，jao谈声更甚，就在这时，江曜却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喜欢你。”
瞬间无数嘈杂声都消失不见，只剩他那句表白回dang在耳边。
梁小施愣住，转头看他，眼里有些不解，脸颊映上了酒后的酡红。
沸腾滚烫的气氛中，少年只用一句简单的表白就让小姑娘的心瞬间冷静下来，下一秒整个人又像沁入蜜罐里，等吸够了蜜后便化作一只花蝴蝶，晕乎乎地转起来，不知天地为何物。
直到现在，梁小施才知道他那句“我迟早是”不是开玩笑的。
这人！开窍之后简直是势不可当a。
“你今天是不是喝醉了？”梁小施问。
此时饭局已经结束，两人准备离开。
江曜正在路边等红灯，他看了眼红灯，又看了眼梁小施才开ko：“梁小施，怕你没听见，我再说一次。我喜欢你。”
他转过身，面对梁小施，路灯映得他眼神斑斓不已，像彩s的梦境。
“我喜欢你，可能你会感觉到负担，但我还是要说。”他抬手撩了撩小姑娘耳边的碎发，声音满han温柔。
“但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就像这个红灯一样，我们都需要一个缓冲时间，所以即使我现在很想亲你，可我也会忍住的。”
他眼眸盈满小姑娘柔柔的表q，笑了笑：“所以在下一个绿灯来临之前，你绝对不能跑哦。”
这是他今天最严肃的时刻。
梁小施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紧紧包围着，突然很想哭，眼前这人真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难得的是，他愿意理解包容自己。
“阿曜，谢谢。”
绿灯亮了，两人牵着手过去。
江曜回到榆城便给李司文打了电话，这次他接得很快。
“出来吃饭。”
“行a，我下班了就来。”
两个人约在江边的big排档，一盘小龙虾和两盘江湖菜，是李司文的最爱。
李司文来的时候戴着头盔穿着显眼的黄s制服。
江曜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给他的杯子满上了酒。
“不好意思，刚刚送完一家，来得晚了点。”
“没事，坐下吃。”
李司文嘴cun吐气，一ko闷下一ko酒，又夹了几ko菜，随ko和江曜闲聊。
江曜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总感觉他有些不一样了。
“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没上学？”
“后天报到。”江曜道。
李司文点头，眼睛瞄到江曜眉骨上那一道浅浅的疤痕，现在几乎看不见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