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沈流云跟他说过,这盒子的颜s是钴蓝s,一种历史悠久的颜s,最早可以追溯到八世纪。
不过,一直到十九世纪,由于法国生产出了更高纯度的钴蓝s,big量的印象派画家这才将其运用于自己的画作中,用以取代昂贵的群青s。在流传于世的众多印象派画作中,都能寻到这种神秘而忧郁的蓝s。
因而,对于印象派画家而言,钴蓝s蕴han着独特的意义。
这对于沈流云而言意义非凡的颜s,却令闻星在看清它的一瞬间被刺ton。
“生r快乐。”沈流云对闻星说。
闻星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没有伸出手去打开那个盒子。
他想,没有什么打开的必要了。
五年,他生r这天沈流云永远送的都是同样的手表,说的也是同样的四个字“生r快乐”。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再有。
明明沈流云对他的敷衍了事已然如此明显,他却始终装聋作哑,就这么自欺欺人地过了五年。
“画在哪里?”闻星总算开ko。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沈流云只以为是感冒未愈,没有多想,“画?我前段时间画的那幅吗?在工作间里,怎么了?”
得了他的答复后,闻星一刻也等不急了地起身,快步走向工作间。
那幅画不知何时已经被沈流云用画框装裱好了,就立在画架上,一推开门就可以看见,可见其对这幅画的重视。
正如画作的名字,整幅画看上去就像一只濒临腐烂的苹果,呈现着颓败的暗红。
无一不在讽刺着闻星的愚蠢。
闻星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将那幅画从架子上取下来。
那暗红s令他联想到Gan涸的血迹,不由得扪心自问:这五年来,难道他都是在用自己的鲜血浇灌着沈流云的灵感吗?
这就是他对沈流云唯一的价值吗?是这样吗?
见闻星从工作间里抱着画走了出来,醉酒的沈流云总算迟钝地意识到闻星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沈流云朝他走过去。
原本低着头的闻星突然将头抬起来,沈流云得以看到他红了一圈的眼眶,微微愣住。
“沈流云,我有话要问你。”闻星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喜欢了七年的人,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心脏一下接一下地发紧。
他忽然领悟到,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读懂过沈流云,沈流云也没有想要让他读懂。
他紧紧地抱着那幅画,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往外吐字:
“你画过我很多次,不止这一次。”
“你一直都在骗我,把我当成傻子一样。”
“沈流云,你其实根本就不爱我,对吗?”
“我……”沈流云的嘴cun动了动,却只艰涩地发出了一个音。
他看上去对闻星的每一个问题都感到费解,似乎根本听不懂中文,又似乎是听懂了但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闻星等待许久,才等到他一句简短的回答。
听见他说:“我不知道。”
——“你其实根本就不爱我,对吗?”
——“我不知道。”
空气和时间都仿佛停滞,闻星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想过很多种沈流云可能会有的回答,连最糟糕的一种“没爱过”都已经设想,却没料到沈流云给他的是最无力的一句“不知道”。
爱,还是不爱,对沈流云来说就那么难回答吗?
究竟是不知道爱或不爱,还是不知道什么是爱?
可沈流云分明最擅长拿爱来要挟他、b迫他,不是吗?这算什么呢?
他多想问问沈流云,这到底算什么?
他的这五年难道都只是一场笑话吗?
闻星对着沈流云露出了一个堪称凄怆的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朝壁炉的方向走去,心里一片冷意,big脑却从未如此清醒过,步步坚定决绝。
在沈流云毫无准备的目光中,闻星抬起手臂,狠狠一抛。
他将抱在怀中的那幅画扔进壁炉中去,将他的ton苦与悲伤都扔进炉火中去。
壁炉中的火苗一时窜得极高,很快将画tun噬其中。
沈流云蓦地睁big双眼,很快便不假思索地朝着画的方向扑去,整只手臂都伸进了熊熊烈火中,要把那幅画捞出来。
“沈流云!”
闻星被这意想不到的变故吓到,q急之下迅速拿起餐桌上的茶壶,对着炉火泼去。
一整壶茶水浇下去,炉子里的火灭了一big半,沈流云也顺利将那幅画捞了出来。
烧得焦黑的画和通红的手臂同时映入闻星的眼帘,沈流云却像是完全察觉不到ton一样,无视自己手臂的烧伤,只顾着抢救画,当即抱着画进了厨房,开了水龙头冲洗。
画纸和木框都易燃,尽管沈流云动作迅速,画还是毁了big半,没有复原的可能。
沈流云不知道闻星是什么时候走进厨房的,只感到手臂被人抓过去,放到了水龙头底下反复冲洗。
冲了好一会儿,闻星突然开ko问他:“画怎么样了?”
沈流云木木地盯着眼前那幅残缺的画,说不上是什么心q,“毁了。”
闻星松开了手,望着眼里只有那幅画的沈流云,神q呆滞,状若疯癫,世界里似乎除了画什么都容不下。
闻星深吸了一ko气,终于把那句话说出ko:“沈流云,我们分手吧。”
一直低头看画的沈流云倏地抬起头,朝闻星看来,却发现他的脸上早已淌满泪水,jao错着混合出令人无法忽视的伤心yu绝。
或许是怕沈流云没听清,闻星甚至又重复了一遍,态度很坚决:“沈流云,我们分手吧。”
对这世上的big多数事q,闻星都有着非同寻常的专一,比如通不了关的游戏,比如从小学到big的钢琴,比如沈流云。
他不知道这是否应当算作是他的缺点,一种会被诟病的固执。玩游戏要玩到r后光听见游戏的背景音乐就厌烦为止,练钢琴要练到十根手指头都酸麻肿ton方停下,爱人也要爱到满目疮痍乃至ton苦不堪才罢休。
就像现在,他仅仅只是看着沈流云,就能体会到何为ton彻心扉,何为心如刀绞。
总算,他等来沈流云的一个“好”字,让他得以赶紧逃离此地,避免忍So堪比凌迟的苦楚。
恍惚间,他想到,沈流云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分手。
想必是真的不在意。
胡乱收拾了一些东西,闻星逃也似的拖着行李箱下了楼。
沈流云看他拖着行李箱,皱了皱眉,神q波动比方才他提分手时更big些,“现在太晚了,你要走也明天再走吧。”
闻星摇了下头,不想再耗更多的时间在沈流云的身上,哪怕只是一晚。
他已经犹豫不决、心软反悔过太多次。
拖着箱子刚走出门,闻星突然又回了头,不经意与沈流云四目相对。
沈流云仍然保持着他出门的神q,站在原地没有挪步,只是从眼睛里泄露出一点期待,似乎以为他回心转意。
闻星错开了视线,轻轻地把钥匙放在玄关处的扶手台上。
闻星拖着行李箱,一个人缓缓走出流苏巷。
这条巷子因两旁栽种着流苏树而得此名,流苏树又称“四月雪”,开花时如皑皑白雪堆在枝头,风一吹便纷纷扬扬落下,宛若雪花飘扬。
他搬来此处是六月,流苏树花期的末尾。微风轻拂间,洁白的花瓣纷纷散落,洒满他的肩头,像在夏r里淋了一场雪。
如今已然入冬,流苏树只剩叶,不见花。
可当他抬起头,想要再看一眼流苏树时,却见到一抹白s从空中飘落,落至他的脸上,化作一片冰凉。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