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许识敛纠正。随后他后知后觉地起了一身冷汗。
补牙？魔鬼怎么补牙？想象力在此时成为了许识敛最不需要的能力。
小耳抬起眼睛，张着缺了颗牙的嘴，凝固片刻，随后又说：“我要去补牙。”
跟谁没听见一样。
“你也来吧。”他提议。
往前再深入，就可以看到市井气的地狱。那里让魔鬼看上去体面一些。许识敛这次自己来，也是想在那里探索探索。
他这样形容这场顺路：“看q况。”
于是只剩一片沉默。许识敛去看小耳，觉得他像一只抓跳蚤的猫，永远不闲着。一会儿玩手指，一会儿挠脖子。
其实他是累了，魔鬼想找个理由休息休息，但他觉得人类不会同意。
“你换牙了吗……”许识敛还在纠结他的生理构造，后面声音弱下去。
这不该是一件有可能的事q。长得再像人也是魔鬼。
“换。”小耳熟络地回答。
许识敛眼睛瞪big了些，小耳觉得他瞬间生动了，眼睛也跟着一亮。
“你是魔鬼。”许识敛说。
小耳接住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我们是朋友，我和你没什么不一样的。”
这句话让延迟的警觉呼啸而来，许识敛登时噤声，长久地沉默了下去。
他沉默的模样看上去很像个好孩子。
好孩子来地狱Gan嘛？小耳问他：“你是要为人类做贡献吗？”
许识敛：“？”
看来地狱也流传着关于人类的传说，big家都奇奇怪怪的。
魔鬼与好孩子并肩走在空旷的荒境里，低矮的天空ya迫着他们和游dang的其他魔鬼，仿佛越走，天地就越窄。
他不是人。许识敛知道，没有哪个人类像魔鬼那样走路，bigbig的外八，把腿伸展出去，再夸张地Wan起膝盖。他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暗燃的火光在荒凉的地域中乍隐乍现，许识敛下意识看向小耳脖前的木牌。
小耳注意到他在看自己，就说：“前面那条街叫暗夜街。”
“哦……”这触碰到了许识敛的知识盲区，但他将讶异藏得很好。
小耳完全不需要被T话：“但那里有灯。”
只是越来越黑了。许识敛无声地抬起头，看着高处挂在枯木上摇晃的白蜘蛛。红s蝙蝠成片地飞过，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扑簌着翅膀挣扎着飞走了。
小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你身上有苹果的味道。”
许识敛还是没有回答，他在出神地看着那只远去的乌鸦，听着后方夜航河传来恐怖的悲鸣。
这个表q小耳记得。
那还是很久之前的时候，流浪汉们在夜航河畔打架。
失意的魔鬼被留了下来，满脸狼狈，被揍得脸都歪了。他ti'an舐着自己的伤ko，不时惶恐地四处看看，那样子好滑稽。
一艘船停靠在岸边，有个人类——a，是真的人类，不是魔鬼变成的人类，竟然是真的人类——他停在不远的地方。于是小耳第一次看到了善良的许识敛。
他没有过多的表q，只是遥遥看着那只魔鬼。
读他的血Ye与泪水，无助和悲伤。
他们一路来到黑海巷子。
地狱的巷子没有那么窄，这里随处都像蓄势待发的火山，红s和黑s是永远的主sj调。
“太黑了，”魔鬼突然抱怨，“怎么能这么黑？”
许识敛难得地朝他看去，ya低眉梢，看上去有些严肃：“你是魔鬼。”
小耳问他：“魔鬼不能怕黑吗？”
许识敛产生难言的眩晕感，回答像是一种善良的溃败：“我不知道。”
在这种空间里，许识敛的感官变得格外敏感。小耳的胳膊在出汗，偶尔碰到他，黏腻温re的汗水让魔鬼变得生动起来，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小耳说的话很哲学：“咱们怕黑是怕未知。”
许识敛偶尔会赞同他，比如现在：“这你说得对。”
小魔鬼中气十足道：“没事，这都是咱的意y。”
许识敛：“……”
巷子很长，最初走的路更像是山don。许识敛的视界很有限，不能很好地分辨周遭有没有魔鬼。直到越往里走，黑s慢慢变浅，变淡，红s则越来越多，发暖，融化似的暗红s让许识敛渐渐看清楚了。
许识敛的手心开始冒汗。地狱的s调里呈现出随处可见的骷髅头，黑沉沉的低气ya让他有种强烈的反胃感。
“你没有来过这里吗？”
没有。许识敛在心里说。他上次迷路了，也许上上次也是。他从不会选择这样漆黑的小道，他开始后悔了，步伐越来越迟缓，他想折回了。
“这条路近，”小耳继续说，就像丢了句解释，“有魔鬼住的。”
魔鬼住的是donxu，巷子两边有高高的，big面积的山岩，挖着乱七八糟的don，一个魔鬼从这之中露出自己的脑袋，他深陷的眼窝在流血，头上的尖角不知去处。许识敛屏住了自己的喘气声，让他的不适无法发出任何噪音。他希望小耳不要给他科普发生在那个魔鬼身上的事，即使只是猜测，他也不想听。
小耳从来没有实现许识敛的猜测。
相比起许识敛灰暗的脸s，他则表现得无动于衷，仿佛可以忍So任何事q。再确切点说，他现在正在走神。在回响的哀嚎和呻ying声里飘飘然地陶醉，陶醉于许识敛身上的气味。
苹果，栀子花，蓝莓，还有葡萄。
小岛的气味。太阳的味道。
我要去小岛，我要和他做朋友，我还要把太阳占为己有。
远处，一只灰黑s的魔鬼正无声地注视着许识敛。
这是一只视力极佳的千里眼魔鬼，他分辨出了漆黑中的人类。在地狱里，big多数魔鬼都没有机会接触到人类，这意味着他们永世都不能Kua过罗生门。而现在，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个人类竟然出现在了地狱，成为活生生的行走的钥匙。
千里眼魔鬼像机械一样转动头颅，发出要坏掉的声音。
他心想，“这个人类必须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