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有百姓加入其中,赤龙城的防御工事五日内完备,众人看着那几座平地而起的瓮城,心中满是自豪,唯有李剑手握那份由金狼城内传来的战报,眉头紧锁。
昔年尚未封王,时任梁国大将军,每战以绝对的兵力优势碾压对手,少有大规模伤亡,加上之前以摧枯拉朽之势覆灭辽国,就连李剑自己都觉得,只要自己出任三军统帅,便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近些年来,楚国日渐壮大,从一个北方蛮夷小国不知何时成长为一个可与大梁一较高下的强敌,李剑才终于真正明白,打仗是要死人的,梁国大军和别国将士一样,不过是血肉之躯,也是会战死沙场的!
不用魏青好意提醒,李剑也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可身为此战最高统帅,可以说正是自己的决定和安排,才导致徐才雍和十万守军慷慨赴死,以一己之言定数万人生死,李剑扪心自问,还过不了心中那道坎,而如今随着魏青被调往並州,樊于虎、韦大壮等亲信老卒也身居要职,李剑突然生出一种孤家寡人的寂寥感,甚至开始怀念起当初被封王青州,与卫昇把酒言欢的日子。
正当李剑心烦意乱之时,忽觉清风拂面,有人闯入房中,抬眼望去,来人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显。李剑又惊又喜,忙问道:“爹爹怎么来了?”
身为剑道宗师的李显,向来对自己这位贵为异姓王的儿子面冷心热,冷哼一声:“我若不早点来,难不成等着之后给你收尸么!”
虽说李剑在整个梁国地位尊荣,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面对自己的父亲,仍是骨子里感到畏惧,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李显并未再为难儿子,神色稍缓,说道:“爹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将你紧急调往雍州前线,更是将手下得力干将全部抽调去别州,让你陷入到一个孤立无援的险境。为父当年劝你习武,不要入朝为官,你不肯,执意要完成你爷爷的遗愿,需知一入官场深似海,皇命难违,你身居高位,国难当头,必当一马当先,好在你将大营迁移至赤龙城,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布防,可仅仅十万梁军,如何挡得住楚国几十万虎狼之师?况且司空厉武道修为之高,便是万军丛中取你首级也是易如反掌,好在爹早年间已猜到今日的局面,这些年秘密培植了不少剑奴,这次可助你一臂之力!”
李剑讶道:“这件事情,爹为何不早些告诉孩儿?”
李显叹道:“知子莫若父,你对梁国一片忠心,依你的性子,一旦知道有这些剑奴的存在,只会有恃无恐,为父就这点家底,可经不起你每战必身先士卒这般挥霍。据为父所知,金狼城之所以一夜失守,全因楚军战前便有神机洞这座宗门相助。神机洞弟子熟谙机关术,远不止挖掘地道的本事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其他手段留着对付你,况且楚国方面,还有太阿剑宗及踏云府两座宗门同样不容小觑,为父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来到雍州前线,好在你已将帅营及时转移,没有留在金狼城中等死。”
有了李显在身旁相助,对于成功守住赤龙城,李剑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同时又不想父亲以身犯险。看出了儿子的顾虑,李显开解道:“你放心,为父留在赤龙城,只为了护你周全,若是真守不住了,为父自会带你离开此地,有那些剑奴在,定能替我俩拖上一阵,足够你我父子二人逃命了。”
李剑还要在说些什么,却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大笑,接着一名年迈剑客撞入房中,李剑刚要命人护驾,却听李显喜道:“莫兄,你怎么来了?”
那剑客假意埋怨道:“李兄是没有把老夫当成知己啊,连这等生死攸关的大事也不曾告诉我一声,莫不是想着和上次挑战剑神那样一人抗下所有?”
李显叹道:“此次非同小可,老夫并不想莫兄涉险。”说着看向李剑,“还不快见过你莫伯伯。”
李剑此时已猜出了来人身份,抱拳道:“晚辈见过莫伯伯,先前总听爹提起你,今日终于有幸一见。”
莫子锋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子,好一个梁国异姓王!你爹放心不下你,而老夫身为你爹挚友,自然也放心不下他,贤侄放心,无论发生何种情况,老夫必将保你父子二人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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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两位剑道宗师相约在城楼上,李显拎着两壶黄酒,与莫子锋并肩而坐。
二人相识数十年,莫逆之交,彼此心意相通,相视一笑。李显将温好的黄酒递给莫子锋,叹息道:“莫兄何必来蹚这趟浑水。”
莫子锋反问道:“之前你家那小子南征北战之时,也没见你如何上心,这次怎么也坐不住了?”
李显叹道:“我一生醉心于剑,对这位独子少有管教,他生性忠良,却有个致命缺点,便是优柔寡断,如今身为梁国异姓王,遇到这等国难必须要首当其冲,而我到了这个年纪,尤其是在见识过曹邛的剑后,已再无争胜之心,如今不过是为子孙谋,最不济,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莫子锋喝了口暖胃的黄酒,说道:“我与李兄一样,原本以为天下英雄,除空山圣僧不能敌外,都可一剑斩之,可无论是曹邛还是新晋剑神卓不凡,都远非我等可比,剑道登顶无望,反而看开了许多。我本是燕国人,剑道小成后便不问俗事,到头来才发现身边的亲人一个接一个都相继离世,如今只剩下李兄一位挚友。不管如何,燕国是被司空厉攻破,从此天下再无燕人,灭国之仇,该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李显疑道:“莫兄难不成要去寻司空厉的麻烦?此人修为深不可测,莫兄千万别意气用事!”
莫子锋却是豪迈笑道:“国破山河在,打不打得过,打了再说!”
虽说二人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此行都已存了必死之心,且二人对此事都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