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们是要…”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进了内屋的段刻便一记手刀将其打晕。
随后手脚麻利地从旁边的衣架子上翻找出几身三人能穿的衣裳,只是用的都是上成缎料,纹也绣得仔细。
“你确定我们要穿得这么花枝招展跑路?”秋明拿着段刻递给自己的那一身前前后后看了好几眼,心里有些打鼓。
“段刻,你可能缺乏点常识,这逃命的不都要穿得朴素点?”
段刻已然开始卸刀,边换边回秋明道:“寻常来说是当如此,不过眼下还需先按我说的做。”
卫凌自然相信段刻,只是呼延云烈的伤处还需先做处理。
他扶着呼延云烈靠坐在一旁,对秋明道:“秋明,先帮他处理伤处。”
秋明也不敢耽搁,半跪到呼延云烈身边替他检查。
小心翼翼地将他胸前的衣物剪开,就见那两三寸长的匕首已然斜着插入人胸膛,匕身整个没入血肉,伤处周围的血液红中带黑,已然开始发肿。
再看人的脸色,唇色发紫,面色苍白,秋明将手背覆上人的额头,被那奇异的高温烫的缩了手。
“他怎么样?”卫凌已尽力压抑心中的焦急,眉间却还是不受控地蹙起。
“这匕首上抹了毒。”段刻换好了一身藏蓝绻黑纹的衣袍,又随手拿了个发冠束好乱发,斯文的模样将他身上的肃杀之气都压下去几分。
“这匕首需尽快拔出来,否则毒只会再入三分。”
“啧”秋明看着扎在呼延云烈胸前的匕首,听着人微弱的气息,从前有多恼这人都抛到脑后了,眼下只想着怎么能把人救回来。
“这近心端的伤口,一个不小心便要血溅三尺,再加上毒素入心脉,我们又在被追杀…”秋明看着紧扶着呼延云烈、垂着头不知想什么的卫凌,还是直言道:“大概是难救回的。”
卫凌闻言猛地瞪向秋明,唇上还留着自己咬出的牙印。
他嘴唇微蠕,似乎想反驳,然而理智却告诉他秋明所言非虚。
眼下的情况,即便把呼延云烈带了出来,他却仍可能活不了。
卫凌不知自己心中这几近没顶的悲戚从何而来。
他不知道自己从前是否有过这样的情愫,只知道当下,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呼延云烈,心中这有一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堵在那十分难受。
然而,还没等三人思量出处理呼延云烈伤处的最佳法子,就见呼延云烈瞌上的眼忽然半睁开,整个人不受控地发抖,喉间剧烈起伏,发出风箱拉动般的声响。
他虚弱无力的手掐上自己的脖子,长大了嘴巴竭力呼吸,像一条脱水的鱼,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抓着卫凌扶住他的胳膊,仿佛只有这般,才能减少些他当下所承受的痛楚。
秋明不敢再耽搁,呼延云烈这模样一看便是要窒息的前奏,然而他身上唯一的伤处却只在胸口,所以这窒息的缘由只可能是毒。
秋明从腰间的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扶着呼延云烈的下巴放入他口中道:“这是减缓心率的药,服下后待会便不会流那么多血。”
呼延云烈满头是汗,凌乱的发丝贴在额间、脸侧,眼睛半瞌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咽气。
绕是秋明这样嫌恶他的人,眼下看着都有些不忍。
药丸入口后,呼延云烈却没有咽下,秋明拇指按上他的喉咙,用力地一压,却仍无法让其自主吞咽。
卫凌也看出了秋明的难处,将呼延云烈放平到地上,俯在他耳边轻声一句:“得罪了。”
接着便在秋明的目瞪口呆中吻上了呼延云烈干裂发紫的唇,舌尖微微顶入人口中,推着那药丸到了喉头,而后握着人脖颈处动作极轻的揉捏,直到那喉头滚动,药丸入腹。
待卫凌起身,呼延云烈的脖颈上已留下一片红印,看着竟有三分旖旎。
卫凌两指按着呼延云烈的颈脉,待其平缓了些,才松手对秋明道:“可以了。”
秋明膝行两步到了呼延云烈的左侧。
卫凌想走开给秋明腾出位置,然而刚要起身手背上就传来一阵热,垂眸看去,就见呼延云烈的手虚虚地笼着,企图挽留他。
顺势看去,还能看到人紫中带了点血色的唇上边残留的点点津液。
明明只是为了救人而已,卫凌此时却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呼延云烈虚弱,要个人守在身边给他依凭。
这人命关天的时刻,卫凌自然不会推拒,跪在坐到他身侧,将他的手握在手心安抚道:“很快就好。”
秋明知道快刀斩乱麻的道理,手握着手柄,没任何征兆地,猛地将其拔出。
一瞬间,黑色的污血就溅了出来,呼延云烈不知是被痛的还是被毒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然而这般大幅度的抽搐,只会让他胸口出的血流得更快。
“卫凌,按住他。”秋明一开始施医便不再是那副什么都无关紧要的模样,他面色沉定地对段刻道:“匕首、火源。”
段刻立刻领会,从靴中拿出一把匕首,又点燃个火折子将刀身灼烧至发红后递给秋明。
看着呼延云烈挨了那一遭痛后惨白如纸的面庞,忍不住道:“他还受得住吗?”
秋明五指收拢,看着烧得发红的匕首,断然道:“受不住也得受,他想活,只能是受得住。”
秋明看向卫凌,郑重道:“你待会按住他了,不能让他乱动。”不然这一刀下去的痛楚,足矣让他痛得把血流个干净。
卫凌点头,两腿叉开,跪坐到呼延云烈身侧,俯身曲肘,用肘关节顶着呼延云烈的肩头,一截皙白的小臂落地人嘴边,往前送了送,卫凌低声道:“待会疼了就咬我的手。”
呼延云烈与卫凌面对面,两人离得极近,鼻尖差点都要撞上。
近到卫凌连呼延云烈长睫上闪动的汗珠、唇上的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妄论呼延云烈那虽混散着却执意要盯着他的眼眸。
仍是没打一声招呼,秋明拿着那把烧得发红的匕首,没丁点犹豫地开始清创。
“嗯”呼延云烈自喉间发出一声痛鸣,然而卫凌手臂处刚感到一点咬力,还没来得及痛,那力就戛然而止。
秋明用刀将伤处的红肿化开,里面不断有泛着异味的黑血流出。
从呼延云烈被刺到现在不过几刻的功夫,伤势却发展的如此之快,可见这毒极烈。
“秋明,快一些。”
卫凌知道此时不该去催秋明,但呼延云烈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他不肯咬卫凌的胳膊,便去咬自己的唇肉,血已然顺着唇角滴到他手背上。
秋明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直到他用烧红的刀背将呼延云烈的伤处灼合后,呼延云烈已浑身湿透,头侧歪在一边,若不是那隆起的喉结还在一上一下的跳动,秋明真以为他已经死了过去。
“只能先这样处理。”秋明脱掉溅上了污血的外衣,双手叉腰俯看着呼延云烈,不知道自己如此处置是否妥当。
他是不喜呼延云烈,但这人是天下君王,若他死则百姓又要遭殃,到时候、到时候他就是千古罪人…
正当秋明胡思乱想之际,段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已尽力,其他的便都看天数了。”
将手里的衣物递过去道:“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人很快就会查过来,我们要快些。”
卫凌用衣袖替呼延云烈擦干脸上的汗,又扯开他的衣带,将他的衣物一件件脱下。
那线条明晰的肌肉块块分明,因充血而泛着红潮,大大小小的疤痕随处可见,但大多是成年老伤,唯有胸口那处最为明显。
看得细了才发现,胸口处的伤不仅一处,那新伤的地方旁侧还有一处红疤,看上去也是刚好没多久。
没时间多想,卫凌替呼延云烈换好了一身黑衣攒金珠的衣袍,自己也换上了一袭青绿色的衣裳。
细细地为呼延云烈束好发冠后,便扶着他起身。
“我们这是要往哪躲?”
秋明看着他们四人这清贵公子的打扮,一时摸不清段刻的意图。
段刻将秋明用完的匕首草草擦拭干净,放回靴侧后回道:“去相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