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与张允二人在屋子里推杯换盏,午上日头烈,门外的卫凌顶着烈日守在门前,一步未挪。
段刻心有不忍,上前道:“你身子不好,到荫蔽处去吧,我来守着。”
卫凌摇头,抬手抹去就要滑落下颚的汗珠:“无妨,你也大病初愈,不宜在日头下晒着。”
秋明与张允聊了许久,却仍未出来,他总怕出了岔子,让秋明身陷险境。
没等段刻劝动卫凌,呼延云烈就上前一步挡在门前道:“这里我一人守着即可。”
话音刚落,身后的门便打开,张允笑着送秋明出来,客气道:“那一切便都拜托江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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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个张允真是狗胆包天!”
回到下榻之处,秋明将方才张允要求的事都同三人都说了。
“你说你也真是招人厌,怎么走哪都有人要杀你?”秋明鄙夷道。
只是暴君该死,也该由卫凌动手,哪轮得到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来行刺。
“呵”呼延云烈懒得同秋明计较,回他道:“你以为这天下君王是这般好做的?一日在这个位置上,一日便有千千万万的人想要本王的命!”
“切”
纵然知道呼延云烈说得没错,但秋明还是不愿流露出一丁点对他的认同。
活该活该,暴君怎么的都是活该,谁叫他当初那么对卫凌。
哼,恶人自有恶人磨。
刺杀,正是张允方才同秋明提的条件,只是这次,他口中的刺杀有些许不同。
这次,他是要秋明以巡查使的身份引呼延云烈入局,自己来演这一出刺杀救主的大戏,以博得呼延云烈的青睐,让自己在王上跟前露个脸,往后的差事便好办了。
为了让巡查使答应他做这一桩诛九族的荒唐事,张允还劝秋明,说呼延云烈来齐阳的路上已被刺杀过一次,即便再一次,也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此外还答应他,事成之后,不仅帮他在呼延王身边安人,还会把自己在都城中的同僚都推介给秋明,助他在都城畅通无阻、平步青云。
卫凌听完这些,看着呼延云烈的眼中不自觉地染上忡忡忧心。
“张允此次定是以假刺杀之名行真刺杀之事,说给秋明的那些话,怕也是在诓他…到时候你在明,他在暗,我怕会有闪失。”
闻言,呼延云烈看向卫凌的眼中多了几分讶异,他勾了勾嘴角,语气轻快道:“你是在关心我的安危吗?”
卫凌一愣,随即一本正经地回道:“你是天下人的君王,我身为臣民,自然关心国之君王的安危。”
这话说得极客气,面上说着关心,话里却尽是撇清关系之意。
呼延云烈自然听得明白卫凌的意思,但他只噙着笑,没再多言。
仿佛这一句情理之中的关心,已然能让他心满意足。
从卫凌身上挪开的目光陡然变得冷冽,他毫不犹豫道:“既然这些人偏要把主意打到本王身上,那本王便要好好来会会他们。本王倒要看看,是他们本事大,还是本王命硬。”
“不行!”卫凌听了呼延云烈的话,急得一拍桌子。
突如起来的动静把屋里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卫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盯着自己的指甲盖道:“这次带的人本就不多,若真要引蛇出洞,倒也不必你亲自出马,只让秋明引一架空马车入局就是。到时候你、我还有段刻,再加上带来的人,一齐藏在暗处,才更稳妥些。”
段刻没有做声,实则他知道卫凌这法子漏洞百出。
张允的耳目遍布齐阳,一架空马车怕是难以糊弄他。
即便让人佯装成呼延王坐在轿中,其实也未必能瞒得过张允。
况且这事若被张允察觉,便是打草惊蛇,这般能做到“大隐隐于市”的人,到时候再想查他,怕是难上加难。
段刻刚想开口,桌下的腿就被踢了一脚。
侧眸对上身侧人的视线,呼延云烈朝他摇了摇头。
“卫凌此言有理,那我便派人穿着我的衣物坐在马车中,到时候街道上人多眼杂,想必张允也难探得马车中的人是谁。”
卫凌松了口气,方才他已经在想,若呼延云烈执意要入局,那他便和段刻扮做车夫守在其身侧…
总之不能让他一个人涉险。
此时的卫凌尚没反应过来,他此刻对呼延云烈的关护多少有些过了头,只以为是臣民对君王的寻常情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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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齐阳城中,一辆无比寻常的马车正驶在街上。
此时正是早晨最热闹的时候,街边的摊子都出了,卖包子的、摊烧饼的、打铁的、走街串巷的、吹糖人的…一派繁华祥和的景象。
然而落到旁边酒楼二层窗边的二人眼里,却觉得其中暗藏杀机。
卫凌一手搁在窗沿上,一手扣在腰间的剑上,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街道尽头缓缓驶来的马车,心中总觉得不安,连带着看这寻常无比的街景都觉得透出三分诡异。
说不出来哪里怪,就觉得这街上的一切太过融洽,融洽得仿佛是一副挂在墙上的画。
街上太过热闹,行人摩肩擦踵,以至马车行得缓慢。
卫凌的余光偶然瞥向酒楼斜下方的段刻和呼延云烈,只见二人皆带了草帽,穿着布衣,在路边的摊子旁候着。
晃眼见,卫凌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段刻身旁那人的肩有些窄,而呼延云烈的肩似乎比这宽上一些,那日早晨…
总之他是知道的。
只是呼延云烈不该是和段刻一同伺机而动的吗?段刻身边的人若不是呼延云烈,那他还能到哪去?
脑中灵光一闪,他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一股寒意窜上身来,正要开口质问秋明,耳边却忽然响起一声马的嘶鸣。
看向街道,只见那拉着马车的马匹,前蹄扬得有三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