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此刻没有心思管呼延云烈,他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段刻能为保他平安分出自己三成内力,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段刻伤重至此,什么都做不了。
若他内力还在,又怎会让身边人因他受此重伤!
呼延云烈顺着卫凌的方向看了一眼段刻,只这一下便认出他就是玉门关刺客画像上的那个刺客,皱眉对隆子云道:“偷袭玉门关的刺客为何会在这?”
隆子云听出了呼延云烈言语间的愠怒。心知王上除了段刻的身份外,大底还因为卫凌与段刻走得太近,心中颇不爽快。
他斟酌了一会儿才道:“王上,卫…大人身边之人名叫段刻,此人便是方才属下口中前赵投诚来的暗卫,受段刻的照拂,卫大人并未受伤,属下能及时赶到也因段刻及时给出刺客行踪,望王上对其酌情处置。”
他其实很怕在此事上王会迁怒于卫凌,毕竟从前卫凌对王言听计从的时候都会…无端受罚,更何况当下卫凌还在军中当着一众人的面触王的逆鳞。即便王对卫凌有那些不同寻常的情愫,但那又能维持多久?实则若当真珍重于他,又怎会在当初下那般死手?
“赵弩案,你可参与其中。”呼延云烈问段刻道。
“参与其中。”段刻没想隐瞒,直截了当道。
“你既参与其中,本王便不得不防。押入地牢,待查明此案来龙去脉,再加定夺。”
“月氏攻赵时曾许下承诺,赵人愿降者,一律不计前嫌,既往不咎;赵人投诚,有过者,功过可相抵,有功者,可减半等加官晋爵。”
卫凌迎着呼延云烈的视线,一步不让道:“段刻纵然曾受人蒙蔽犯错,现如今也诚心悔过,不仅阻截了此次刺杀,还救了呼延王一命。如今他身受重伤,将他关入地牢与让他去死有何区别?若他就此枉死,则君威何在?呼延王所谓的一诺抵一城,难道都是虚名吗?”
卫凌这一番慷慨陈词说得隆子云额头冒汗。他近乎已经看见卫凌被鞭子抽得鲜血淋漓的模样。
卫凌醒来之后确实与从前相差太多,让他不禁怀疑,如今占据这副躯壳的到底还是不是从前那个人。
帐中一阵沉默,除卫凌与段刻之外,众人皆颔首不语,谁也不敢抬头去看呼延王的反应。
“所以,你以为我是因个人恩怨才要处置他?”呼延云烈紧盯着卫凌,不愿错他面上分毫的变化。
二十年,这是卫凌二十年来第一次忤逆他。
“在下无意揣测呼延王的心思,也无力扭转君意,所言种种不过是于臣民之道的肺腑之言,若呼延王一意孤行,卫凌愿与段刻一同前往地牢,同生共死。”
“卫凌,你莫要再说了。”隆子云顾不得呼延云烈在场,赶忙劝卫凌道。
“呵,好一个同生共死!”呼延云烈转过身去,背对着卫凌道。
卫凌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色,却能看见他被在身后伤手红成一团。
“既然如此,你便和他一起去地牢。”呼延云烈沉声道,“当年攻城之时,许下那些承诺是为招降。本王不是没给这些人机会。然而这些人竟敢拿本王的宽容当纵容,在采石场这样的圈禁之所密谋刺杀,是要等他们把刀刺进本王心口了,才该惩处他们吗!”
卫凌不语。
半晌,两个黑衣护卫过来,示意他和段刻往帐子外去。卫凌没再说什么,他扶着段刻,眼睛盯着脚下,耳边却回荡着呼延云烈方才的话。
“非要把刀刺进本王心口…”如果刺进段刻胸口的那把匕首,真的刺进了那个人的心口…
莫名一阵心慌。卫凌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往深处想。
待卫凌扶着段刻出去后,呼延云烈挥手屏开众人,独留隆子云在帐中。他从腰封中拿出一枚黄色的药丸,叹了口气对隆子云道:“拿去给卫凌,让他给那个暗卫服下。”
隆子云刚想伸手接过,却一眼认出这竟是当年弥先生给王上的保命药!彼时王上尚没完全信任弥先生,拿到这药后还派他去查过药的来历。
此药全天下仅此一枚,当初王上在赵国都城被人刺杀,仅差半寸命中心房,命悬一线之际都没舍得用这药,如今怎能如此轻易地赠给他人!
“王上三思啊,此药是用来救命的。”隆子云劝道。
“他救我,我救他,扯平了。”呼延云烈将药放入隆子云悬在半空手中,黄色的包衣印出呼延云烈决然的面庞。
“我不想他死后,卫凌记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