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达忙摆手,不胜惶恐:“您客气了,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我也非常希望你们能早点找到他。那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河秋轻轻叹了口气,“我听说,你那个时候建议他继续上学?”
“是的,他那年应该只有14岁吧,整个人好像只剩下了一具躯壳,正应该是年少洒脱激情四射的年纪,他却还不如老凌头有追求,整天浑浑噩噩的,工头给多少钱都行,对未来没有一点规划,甚至没有一点期待,我看着难受,谁不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怎么能遇见点挫折就自暴自弃呢?我那时候刚高中毕业,家里也很困难,由此及彼,实在不忍心看他堕落下去,就以自身为例子,劝他继续上学。”
河秋眼睛有点湿润,他喝了口咖啡将堵在嗓子中的酸楚压下去,“他哪来的钱给那个老凌头?”
张明达添了添嘴唇,又想起了那些令他至今想起来仍有些心有余悸的瞬间,“当时我劝你弟弟继续上学,他好像从来不知道自己还可以继续上学,问我,像他这种没有户口的人也可以继续上学吗?我记得国家对没有户口的适龄少年入学也是有政策的,就陪他去派出所问了问。确认了这件事之后,他整个人好像睡醒了一样,眼神也有了光彩。他不愿意等人收养,我看老凌头符合收养条件,让他去问问,老凌头愿不愿意帮忙。老凌头是个老光棍,年轻的时嗜赌如命欠了很多债,不得已四处流窜,他那时候50多岁,不怎么赌了,但是又缠上了酒。你弟弟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发愁买酒的钱不够了,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你弟弟给他一万块钱,他去办收养手续。”
张明达看了一眼河秋,继续说:“你弟弟真的很能吃苦,也非常有毅力,为了那一万块钱,他一次扛5袋水泥上楼,把工头都吓了一跳。那可是50公斤一袋,工地上最健壮的小孙一次也只敢扛2袋!他连续扛了两个月,攒了1万钱给了老凌头,老凌头立刻回去给他办齐了手续,他随了老凌头的姓,给自己起名叫凌可,有给自己打气,希望自己做什么都可以的意思。”
河秋的心又开始闷闷的发疼,张明达打开了话匣子,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凌可那时候基础很差,他已经14岁了,正常来讲,14岁至少也该上初二了,但是他好像小学都没有上完。那时候,我们差不多每周去一次废品站,淘一些适合他的书。晚上休息时,因为宿舍不能开灯,他总是坐在工地上,就着照明灯的亮度学习到很晚,第二天一得空休息,他就拿着昨天不明白的地方问我。”
张明达笑了笑,“我自诩自己学习非常刻苦,直到遇见凌可才完全相信,真的是人外有人!我在工地上勉强干了三个月,开学后就和凌可断了联系,毕竟那时候我们都很穷,没有手机......”
告别张明达,河秋久久不能平静。
他不知道凌可是怎么去到那个工地上的,可能是在流浪途中听人说起S市有多么繁华,多么美好,所以就想去看一看?也许是跟着一些好心人一起来到S市谋生?也许是无意中搭了去往S市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