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金自认不算念旧,也难免产生感情。
最后一次登录,还是一周前。
他组了时风,两人拉了个语音频道,开始排队。
语音频道里,时风万分疲惫、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嗨”。
沈言金乐了:“你怎么一副燃尽了的样子。”
时风叹气:“搁你你也得燃尽。我敢说放眼全联盟,都没有能扛住Aiai一把控制型辅助的打野,绝没有。”
沈言金说:“RedMoon也不行?”
时风说:“RedMoon也不行。”
沈言金大吃一惊:“那么夸张?”
时风说:“你是不知道,我真的……我特么昨天都想给教练跪下求他把你买到我们战队来了……哎,说真的,要不你来我们战队吧,昨天那种局我多打两把我都怕我英年早逝。”
沈言金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自嘲一笑,把此前和岳风岭说过的台词原封不动地说给时风。
这可把时风听乐了:“RedMoon亲自求你?靠,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沈言金笑笑,没多说,只故作无意道:“最近我看不少战队都在练这个套路啊,很强吗?”
“强啊。”时风实话实说,“人跟版本走嘛,KW战队也在练这玩意儿。”
沈言金心头一松,看来段明月会和路媛双排是因为在练套路。
不过……两个职业选手在钻石局练野辅双游?
他觉得有点儿迷惑,歪了歪头,没继续深想。
沈言金有段时间没打WL的高分局,刚开始手还有点儿生,后来抓了两波线上,手感回来了,立马感觉如鱼得水。
时风和他配合了许久,操作起来时几乎不需要多余的交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骚话,赢多输少,分数很快就打了回来。
“谢谢谢谢,”时风看着自己一百三十九的排名,真诚点赞,“好兄弟一生一起走。”
沈言金揉了揉自己胀痛的手腕,嗤笑道:“差不多得了。”
时风笑嘻嘻道:“Sliver雄风不减当年啊,真不打算来我们战队啊?要求不能放低点?”
沈言金看向自己的手腕,苦笑,嘴上却打哈哈:“一毫都不能低。”
“操……金贵了。”时风一乐,也知道他在开玩笑,没放心上,只道:“谢了,有什么困难随时找兄弟帮忙。”
“放心,不可能和你客气的。”
这个时间点,TWG战队要开始打训练赛了。沈言金心里清楚,没和他多哔哔,简单扯了两句就溜了。
右手的疼痛算不上剧烈,但也多少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刚刚打到后面,沈言金已经有点儿心不在焉了。
这样的状态,就算战队不辞退他,他也打不了多久。
医生的话再度出现在脑海。
要么赌一把,要么彻底告别赛场。
沈言金不是不心动,也不是没法狠心,他只是真的输不起。
万一失败了?
他没法想象。
看看时间,陪时风上了一下午的分,也已经不早了。窗外落日洒下血红的余晖,映在地板上如同滚烫的岩浆。
沈言金关上了电脑,然后对着黑色屏幕里映照出的自己,无奈又苦涩地笑了一下。
他十七岁离开家乡,独自一人跑去云市打追梦电竞,身上一共两百块钱,倒也让他撑过来了。
买下这栋房子时,沈言金甚至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惜不是这样的。
伤病的疼痛,观众的叫骂,队友的冷言恶语,经理冷漠势利的眼神,几乎每一样,都让他彻夜辗转难眠。
好不能再好,坏却永远能更坏。
最古怪的是,如今退役了,那些折磨也都离他远去了,他却反而开始怀念起那些时光。
站在自家战队的隔音房内,隔着玻璃和海一般的人群灯牌,可以看到穿着队服的段明月一边调试设备,一边侧脸与队友说笑。
打完比赛后的握手环节,是每一次沈言金能够与段明月站的距离最近的时候。
男人的手掌温暖干燥,长期接触鼠标的骨节有薄薄的茧,不轻不重地捏住他的,握一下,又松开。
这个时候,沈言金只要鼓起勇气抬头,便能对上段明月含笑的目光。
每当那时,他都会再度回想起,自己站在这个赛场上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