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一甩头，不知真有墨水还是听多了话本，小词儿一套套的：“都说成也萧何败萧何那鲁氏得罪了朝廷的人，再无翻身之日，我们掌柜的既然敢接了这生意，定然是有完全的打算。”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二楼的磨房，接的是定制的生意，大师傅一月就接一单活儿。
而他正在刻的，是一块长宽三尺的整玉，雕的是飞龙在天，细小的龙鳞铺开，大师傅利落出刀，这活儿极考验耐心，大师傅坐了一天，耳边听小二和客人嘀嘀咕咕闹得烦人，耐心告罄：“肖二娃，再吵就滚下去。”
小二捂着嘴，压低声音道：“这是我们掌柜重金聘请的大师傅，手艺卓群，就是脾气很臭，走，领二位客官去别处看看。”
竹清和老白对视一眼，二人在大师傅面前站定，欣赏小二口中的鬼斧神工。
楼下苏崇光站在展柜前，彳亍半晌，他第一次买玉器类物件，又觉得自己的心思如同怀春的少女，不禁有些别扭，动作僵硬，表情也不大自在。他逡巡完门口柜架上摆的，墙边立架上搁的。要么是女儿家的发饰，要么是瓶瓶罐罐，没有一支衬得上林晚雨，店家看他徘徊着，招呼：“郎君，要点儿什么？这一批珍珠手钏，都是新到的，全陇西州府，就此我一家，您瞧瞧？”
苏崇光略带羞涩地问：“有没有发簪。”
店家一听，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发髻上束的是蜀锦，腰间别的是和田玉佩，腰带上缀了颗脂玉白黄石，身上穿的云锦素衫，一身行头贵而不浮夸。
啧，敢情来了个品位不俗的有钱郎君哥儿！还卖什么珍珠手钏！他立马换了张笑容可掬的脸，躬身翻出压箱底的镇店之宝：“哟，这位郎君可是赠与心仪之人以表心意？这是我们遇石记的镇店之宝，软玉流金簪，西域的和田玉，加上我们遇石记大师傅一等一的手艺，刻刀勾出如发丝纤细的沟壑，填上鎏金，寓意白头偕老。软玉细腻，白日里太阳这么一照，莹白的冷光，衬得人肌肤光洁如脂，大师傅给这簪子起名结发。女娘戴上，定然是锦上添花。”
簪子确实漂亮，很合苏崇光的眼缘，林晚雨若是戴上，定然超尘脱俗，店家话没说完，苏崇光打断他道：“是男子。”
店家一顿，心忖，原来是送给兄弟手足，他白忙活一场，而后尴尬一笑，是他想当然了，他哂笑：“哎呀，瞧我，草率了不是，送给手足兄弟，我也有，来，看这里！”
他说着，从脚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只盒子，挑了最贵的一支，正要献宝，就见苏崇光指着搁置丝绒锦盒里的结发道：“这一支，给我包起来。”
店家怔住：“郎君不是赠与友人弟兄？”
“不是。”
店家被绕糊涂了：“方才郎君不是说对方是位男子？”
“是。”
“那...”店家不懂了。
苏崇光明眸皓齿，声沉如水：“是男子，但不是友人弟兄。”
店家反应了好半晌，饶是年过五旬，见人间百态，他还是倏地红透了脸，连包簪子的手都在不可抑制地发抖：“哎哟，瞧我，老糊涂了，郎君莫怪，这就给您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