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叫喊声、哭声连成一片，他们前赴后继冲出家门，朝北岸来逃命，却逃不过被洪水冲走的命运。
峄江滋养出的这片肥沃土地，造就了南岸芦稻相映，菱荷飘香的风景，已然荡然无存。
“那是什么地方？”林晚雨问。
崔有志顺着他的手看去，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他面如土色地解释：“那是胜芳楼，底下是一荷塘，水质清澈见底，夏天荷塘接天莲叶无穷碧，鲤鱼在下面长出来的嫩叶，长出来的鱼ro肥美无比，后因荷塘与稻香辉映，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前竞相吟咏，后来我为了...就修建了胜芳楼。”
他不敢去看林晚雨的脸色，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更不敢去揣测他的心思。但隐隐担心林晚雨借此做文章回昌都就摘了他的脑袋。
林晚雨没头没脑地说：“《山河志》里怎么没有胜芳楼？”
“大人，什么《山河志》？”崔有志哑着嗓子问，事实上，他因为上火，嘴里已经起了好几个大火泡，咽口水都疼。
洪水过境，寸草不生。
“无甚，我问你，百姓们——”林晚雨转向他，问到一半，停住了，换了一个问题，“峄江水深几何？”
崔有志忐忑不安，峄江溃破在午夜，无人知晓，等天亮，早已束手无策。
“水深不知...”这一声，是发着抖说的。
林晚雨应了一声：“失踪百姓可有记录？”
“大人是想要名册？”既然开口，必然有用，看崔有志六神无主慌慌张张的，许是根本忘到了九霄云外，他一张嘴，就被林晚雨一个眼神顶了回来，忙低眉顺眼：“好，这就去登记。”
“等等，回来，我问你，河西再往南，是什么地方？”林晚雨叫住他。
“哎哟林大人，快把拿我取笑了，刚才是我有眼无珠，没认出来您！”崔有志心想，往南，那不是昌都吗，这是还怪他没认出他嘛，“那不是各位大人来的地方吗？昌都啊...”
“行，你去吧，失踪名单一个不落地整理出来，少一个我唯你是问！”
崔有志忙灰溜溜跑下山，回县衙整理名单。
晚雨下完命令，走到苏崇光旁边：“师兄，林昀想请见师兄高见？”
“该疏疏，该堵堵。”苏崇光说道。
“嗯，好在峄江水流不急，堵起来，应该不难。”林晚雨回道。
贺图司不懂治水，听得稀里糊涂：“这么大的洪水，往哪儿堵，从哪儿疏？”
林晚雨嘴里叼着根随手扯下来的狗尾巴草，没理会贺图司，贺图司跟在二人的屁股后面，往山下走。
苏崇光解释道：“水往低处流，贺大人，昌都城外有什么？”
“昌都城外有什么，当然是——护城河！”
贺图四明白了林晚雨的意思，他是要把水引到护城河里去，护城河与河西直线距离不百里，按照这个速度，这水早就流到昌都护城河边了，只是护城河壁垒高筑，固若金汤，形成了隔离带，将这滔滔江水，隔绝了河西南岸。
苏崇光见他懂了，接着道：“南岸农田庄稼灌溉，亦是引峄江水，也就是沿着稻田中轴线往南延伸出去，有一条水渠。一旦源头止住了，这水也可以排出去。”
片刻后，林晚雨在县衙的库房里，翻出一条麻绳，上面吊着一块石头，抄起一根长长的竹竿，独自往河边走去。
林晚雨做起事来，果断，毫不拖沓，他也不喜欢跟人解释，贺图司看他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家伙事儿，茫然地问苏崇光：“哎，苏医师，小林大人这是做什么去？”
苏崇光给他出馊主意：“不妨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