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阒然,心跳声此起彼伏,苏崇光沉思片刻,问:“马致和是哪里人?”
文武百官名录存于礼部封印,林晚雨未曾亲眼见过。但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早些年,郭之远游历山川,于阆山遇马致和,两人一拍即合,他将人带回昌都,成了他的门客,后郭之远登基为帝,马致和深受重用,后郭温离之母马氏入宫,生下郭温离不到两年,跌下荷花池染了风寒,久病不愈,那年冬天撒手人寰。从那之后,马致和便流连烟花场所,不务正业起来。”
“阆山?”
林晚雨答道:“不错,阆山在陇西州与海西州相交之地,阆山之地奇山峻岭,险象环生,相传有一登山栈道,与北漠之地相连,时常有偷偷潜入却不幸坠崖而死,山谷里骸骨堆成了山。”
苏崇光心头大震,林晚雨见他久久不言,调侃道:“怎么不说话,害怕了?”
“依你所言,阆山危峰兀立,犬牙交错,郭之远纵使钟爱名山大川,大有比之更负盛名之地,为何偏偏选了这样一处人烟稀疏且名号平平之地?”
“或许,这个局,比我想象的,更大。”灵光一现,林晚雨忽然想到,乔武常指认之人手腕上的印记,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可不磨灭的胎记,而是由某种外力所致,会随着时间痊愈。如此,便能解释为何遍寻朝野而不得。
马致和到底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不过师兄,我预感,我阿母与苏家之事有些关联,并且,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个阴谋筹谋几十年。一旦得逞,将倾覆整个东成。”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林晚雨无意卷入朝廷争斗。但已然深入其中,相握的两手间濡出了汗,黑夜无言,谁都懂前路未卜,诸多变故只在顷刻,林晚雨时常为后悔:“师兄本该流连山野,济危扶倾,却不料为我所累,缠于俗事,xin命堪虞。若不是我当日固执上了悯星山——”
唇上突然袭来一根手指,按下他所有自责的话,接着胸口被那人不轻不重砸下一拳,继而听见苏崇光嗔骂道:“你的良心呢,你若不来,我该归宿何处?”
他反扣住苏崇光的手,放到微微起伏的胸口上,而后用清亮无比的嗓音道:“良心和归宿,都在这儿呢。”
晨光熹微,斑芝树上落了两只喜鹊。在小夏推开房门的时候,「咻」地出去。
林晚雨特赦不用去点卯,郭温离留给他充足的时间详细部署赈灾事宜,y材、粮草的用度、分配;兵力调遣;灾民安置等。
况且,他有太多太多事要想。
关键时刻,林晚雨从不吊儿郎当,他收起在苏崇光和林济卿面前撒泼犯浑的劲儿,端着户部尚书大人的架子,倒也还算像模像样。
昨晚夜谈无疾而终,清晨被小夏叫起来,林晚雨睡眼惺忪,他居然没发脾气。甚至好整以暇站在门口伸着懒腰,等着小夏伺候他洗漱。
不上朝,他可以穿便服,林大人本就讲究,来了昌都城愈发严重,穿着打扮,都得比着时兴的来。
正好,苏崇光来昌都的第一天,他去妙衣坊定制的骑马装到了,出门在即,正好试试新。
白色里衣外套了一身青色锦衣,宽肩窄腰,一览无遗。
外衣下摆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布料累赘。
这一套,骑马出行,最合适不过。
他高高梳头起发髻,换下了少年时那根盘着青玉的发带,重新绑上了看似普通却是巴蜀州最金贵的桑蚕丝编织的帛缎,深色发带上用相同色系的丝线绣了几朵斑芝花纹。
衣衫与发带相得益彰,林晚雨原本的书生气质中多了一些侠气,飒气逼人。
昨夜,林晚雨吃太多羊ro,身上发热,他又贴得紧,苏崇光没睡实,到下半夜被热醒,怕那人热醒,悄悄给他掀开了褥子,又怕他着凉,等他稍微不那么热了,再给他盖上,反反复复,照顾了那人大半宿。
顶着两个黑眼圈,与林晚雨前后脚出门。
林晚雨穿戴好正在洗脸,林大人像朵「出水芙蓉」,脸上沾着湿气,红扑扑的,水灵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