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犯人到死都不会改过自新,他们哭诉冤屈,在牢狱里大闹,只要一见到有人来,便扑到门边,腌臜的手伸出去乱抓,脸上做出狰狞的表情,意图抓住某个提审犯人的大臣,以换取残命一条。
而有些人,心如死灰,他们蓬头垢面,全无人样。
更有一些,因承受不住大理寺酷刑,发了狂,他们挤破脑袋,鲜血直流,将那眼珠子瞪得老大,可怖地扒着森森铁门,拼命嘶吼,“来啊,来杀我,杀死我,哈哈哈”。
带路的侍卫习以为常,举着手里的铁锤向牢笼砸过去,“闭嘴!安静!不许吵!”
等死的心情度日如年,囚犯们在铁锤与牢笼的禁锢下,惨叫声灌满大理寺天牢。
怨气与恐惧合二为一,令人心头发紧,苏崇光抬眼看向走在前面的林晚雨,那人目不斜视,未曾有半分迟疑,径自走向关押叶丁山的牢房。
潮湿的天牢充斥着腥膻的血腥味,垂在一侧的手被人握紧,林晚雨垂眼,瞧见苏崇光牵住他,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晚雨反过来安慰他:“师兄,你别怕。”
在悯星山时,那么娇生惯养,见不得一丁点儿血珠的人,竟然能在同时散发着腐臭与血腥味的天牢里,淡定如斯。
比起林晚雨对脏污狼藉视若无睹,他更愿意那人娇气地皱着眉同他抱怨,“师兄,这里真脏。”
林昀,这六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苏崇光心口被什么东西扯出一道口子,汨汨泛血,溢出千万般滋味来。
苏崇光提了口气,吐纳出去,可痛感并没有得到纾解,反而愈发浓重。
叶丁山被关在甲子号天牢,重中之重的死囚犯。
玄铁门、厚重的铁窗将他囚禁其中,粗大的铁链捆住他的手脚,他躺在潮湿的稻草堆里,苟延残喘。
过去的十年乃至二十年间,他也曾挥斥方遒,可一夜之间,风光无限的驾部侍郎沦为阶下囚,活得不如街边的乞丐。
囚牢的气味熏得林晚雨皱了皱眉,苏崇光递给他一根手帕,那手帕上沾染着清幽的松香,林晚雨捂在鼻前,走到牢门前,注视着叶丁山。
墙上钉着四条铁链,连着叶丁山的手脚,床板靠墙摆着,木床旁边,摆着个颜色发黑臭气熏天的木桶。
两只老鼠蹿出来,蹦上叶丁山的床头,观察着牢外几人的一举一动。
叶丁山瑟缩在阴冷潮湿的稻草堆里,两眼藏在蓬乱发臭头发里。
铁门打开的声音使他受到极大的惊吓,双手吊在铁环上耷拉着,支起他形销骨立的身体,他埋着头,“呜呜呜”地低声哭泣。
江湖规矩,打听消息托人办事都得有所表示,可没人想到在东成最庄肃的大理寺,竟然明目张胆进行着这样的勾当,林晚雨掏出事先准备的金锭,递给侍卫道:“大人,行个方便。”
侍卫收下金锭,不耐烦道:“快点儿。”
侍卫拿了钱退了出去,牢狱里,只剩三人,看着奄奄一息的叶丁山,林晚雨对苏崇光道:“师兄,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叶丁山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见苏崇光靠近,拼命往角落钻。
他断了手脚筋,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艰难,铁链碰出声响,在暗无天日的囚牢里,格外惊心,震得人心尖发憷。
叶丁山整个人瘦地皮包骨,被铁链吊上半身,随时可能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