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某人摆出悃愊无华的笑：“怎么了这是？这般舍不得我？师兄放心，我去去便回。”
“......”罢了，阿母教过他的，来日方长，六年都等了，不差这一两个时辰，“行。”
彭泽县官本不是什么美差，遇上这档子事，早跑没影，只剩几个衙役守着。
说是县衙，不过只有两进门。前堂，后厅，门口连个鸣冤鼓都没有，徒剩半个鼓槌凄惨地挂在上头。
跨过门槛，他走进去，穿过空旷的天井，站在前堂门口，用他那清澈如水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喊了一声：“乔大人，终于找到你了。”
正举着鸡毛掸子掸灰的人闻声一愣，有些慌张，很快恢复如常，放下鸡毛掸子走了出去，问林晚雨何事。
虽是个摆设，门口牌匾之上，仍挂了个“明镜高悬”，林晚雨看了一眼，收回眼神，沉吟片刻，开口道：“彭泽县水深火热，与明和殿天壤之别，乔大人究竟得了什么好处，县官都跑了，你还心甘情愿守着这鬼地方。”
“啪——”乔武常当即脸色煞白，正端着的杯子应声落地，人也跟着跌坐在地。
林晚雨转身坐下，喝了一口茶水，竟是林家皇家特供雨前龙井。
“唔，好茶。可惜了乔大人这一杯全洒了。”
乔武常双目无神，根本不敢抬起头看林晚雨，头扎得快要埋进地里。
而林晚雨显然悠哉得多，连语气都像是在同一个久违的老朋友话家常：“哟，乔大人这是怎么了？这是被谁吓着了，肩膀抖成这般模样？”
乔武常伏在地上，嘴里念叨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侍卫，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晚雨挽起袖子，把玩手腕上的珠子，好整以暇道：“哦？看来乔大人不想说？”
乔武常吓得要死，二十三年被打发来彭泽，连连自己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都来不及多看一眼已是无妄之灾，哪还敢多嘴？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卒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了。”
“乔大人，我也不强人所难，但我实在想不通，你身为御前侍卫，卷宗上一句殿前失仪，按照东成律法，罚俸三月足矣，怎么就被流放至此？”
林晚雨转着珠子的手一顿，他走到乔武常面前，捏着乔武常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乔大人，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真话了。不知乔大人的家眷，在汝羊城是否安好，乔大人一入彭泽二十多年，从不回去探望，当真不怕后院失火？”
“你要干什么！你究竟是谁！你放了他们，他们是无辜的。”乔武常激动起来，他咬牙切齿质问林晚雨。
林晚雨松开他，拍了拍手，盯着自己圆润饱满的手指，若有所思道：“我替乔大人探望过，乔家千金出落得亭亭玉立，若是丢了根手指头，不知还嫁不嫁得出去。不过无妨，乔家女娘相貌周正，纵使缺胳膊少腿的，也定然炙手可热。”
“你把我女儿怎么了！你不要动她。”
乔武常面红耳赤，他突然起身，抽出腰间的佩戴，指着林晚雨道：“不要伤害我女儿！不然，我让你死无全尸！”
林晚雨笑起来：“你当然可以让我死无全尸，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你杀死我，犹如捏死一只蝼蚁。可是乔大人，我的部下若是没见到我走出县衙，会怎么样就很难说了。啧啧啧，可惜了乔小姐，年纪轻轻……”
“你住嘴！你到底想怎么样？”乔武常见过许多人，他们贪生怕死，刀在脖子上，为了活命，甘愿当一条狗。
但林晚雨不怕死，亡命之徒最是可怕，乔武常扔下长矛，对林晚雨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林晚雨不再和他打哑谜，他变了声调，步步紧逼，疾言厉色：“我想知道，当年你在明和殿到底看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