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崇光已经坐起来了，受伤的那条胳膊耷垂着，背靠在凹凸不平的山石上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兄，我没找到你之前给我止血的那个药材。”
苏崇光缓缓抬起头看他，只是一瞬，便收了回去，“拔一些白茅根来。”
他知道林晚雨定然不懂何谓白茅根，特意指了一下瀑布池边的茅草。
砂质土，相对松软，林晚雨很轻松地拔/出几株，手被锋利的茅草叶割破，细小的血渗出来，他胡乱抹了一把，把茅草根在水里洗干净，拿到了苏崇光的面前。
“师兄，给——白茅根。”
他不敢摊开手心，让苏崇光看见他手上的伤口，只是一双手把几根药草攥紧，等苏崇光接。
苏崇光没接，而是从身后拿出从山洞里带出来的丹炉，死死盯着林晚雨道：“捣碎。”
看到丹炉的时候，林晚雨脸上没什么变化，苏崇光自嘲道，也是，林晚雨多么会装模作样，他不想让人看出端倪，自然能滴水不漏。
苏崇光短暂阖上眼，睁开时，对林晚雨仅剩的一点信任和期待荡然无存，他面无表情催道：“快点儿。”
“哦，好。”林晚雨把白茅根丢进丹炉里，找了块小石头，把白茅根捣烂。
“师兄，我帮你敷。”苏崇光沉默侧了身，把受伤的地方交给他。
掀开碍事的衣物，足足一拃长的伤，伤口有半个指甲盖那么深，被水泡完，皮肤周围发紫，正在往外冒血，林晚雨看得眼晕，恶心漫上来，他差点坚持不住，发着抖把药草敷上去，听见苏崇光很轻的“嘶”了一声，他抿着唇，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却出卖了他。
火烧火燎的伤口遇水之后的涩痛难以言说，苏崇光胸口一紧，手撑在地上，抓着满手的泥沙，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凄惨的白。
林晚雨从衣袖上撕下一条布，给他重新包扎，打结的时候尤为困扰，缠紧了怕勒疼他，缠松了又容易掉，林晚雨绕着这个结，纠缠了许久。
苏崇光有气无力道：“不疼，系紧。”
分明是在骗人，他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下唇被上齿咬出深深的印记。
哪里不疼！
林晚雨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我背你回去。”
“我自己能走。”说罢，他扶着山壁站起来，自顾自往回走。
林晚雨跟在他后头，轻声说了句：“生气何必和自己较劲，我先背你回去，等到了出岫居，要打要骂随你。”
苏崇光只说：“不必了。”
林晚雨不知他说的不必了，是不必骂他还是不必背他，苏崇光走得摇摇欲坠，他怎能放着不管。伸手扶住苏崇光，对方固执地用受伤的那只手推开他，林晚雨怕伤口崩裂，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不敢再伸手去碰他。
快到悯星居时，林晚雨忽然问：“师兄，从今往后都不打算理我了么？”
苏崇光推开悯星居的篱笆门，停下脚步：“我对你，从来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你，今天的局面是你一手造成的。林晚雨，我长在山野之间，不懂权谋算计，我也猜不到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到此为止罢。”
他说到此为止，没有明说什么事到此为止，林晚雨却听懂了他话里的真正含义。
苏崇光说完不给林晚雨任何说话的机会便要往里走，林晚雨不让，拉住他：“不，你不许走。师兄，苏崇光，你不许走！什么道不同，什么到此为止，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受了凉，吼完这一句剧烈咳嗽起来，可苏崇光好像没有听见，他甩开林晚雨的手，道：“林昀，虽然我没有其他人那么多情绪，大父和伯父也总说我不像个人，但我也会痛的，所以我需要及时止损。”
林晚雨彻底愣住，他知道，苏崇光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要跟自己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