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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暴露

苏崇光不顾他和阿父的阻拦,偷偷学了一身本事,若不是这一场意外,他竟不知将被瞒到何时。李乘风心情复杂,自己亲手养大的人对自己“阴奉阳违”不敢说一句实话,养大自己的人如今躺在胡床上不省人事,他有负江昭雪的嘱托,对阿父愧疚难当。

亡羊补牢,羊终究是亡了,李乘风很懂这个道理,现在也不是追究苏崇光到底何时学了这些的时候,他拉起阿父的手,贴在自己长满青渣的脸颊上,祈求道:“阿父,你再多陪我几年吧。”

虽人有一死,长眠黄土是每个人逃不掉的宿命,他仍然,虔诚祈求,愿上苍怜悯他,不要这么快带走这世上最后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

诊过脉,苏崇光心中有数,他安慰李乘风:“大父性命无虞,在山里受了寒,冻着了,暖暖身子,醒来服下一些驱寒的汤药休养几日就能清醒。腿骨骨折,养上一段时间便能痊愈,先生不必过于忧虑。”

苏崇光是真的变了,李老人那句话没有错,从前苏崇光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云卷云舒,他独自自在,就算遭遇变故也不会大悲大恸,更不会顾及他人感受,寻几句只言片语来开解对方。

乘风看着他,又看看林晚雨,默然点点了头。

王昱平拿过来剪刀,苏崇光接过来,利落地从膝盖处剪开裤腿,李老人的伤处露出来,膝盖骨到脚踝处,黑紫一片,完全看不出油皮的颜色。

苏崇光屈指,捏住一处,说道:“砭刀。”

骨折之疗法,讲究撙捺与捺正、手摸心会、拔伸牵引,而在此之前,李老人的腿肿得厉害,必须要先切割排脓。

林晚雨把砭刀交给他,那是他回来之后,王昱平交还给他的东西。

火烛上烤了刀口,苏崇光找准位置,稳准狠落了下去。

霎时间,一股黑脓喷出来,林晚雨递上纱布,苏崇光擦干净,李老人皱紧的眉头顿时松懈下来。

苏崇光道:“林昀,给大父泡一下脚,切记不要碰到伤口。”

他说完,就去李老人的不许人碰的药柜里去找自己要用的东西。

等他拿了一块“石头”回来的时候,彭凌然问:“你拿石头做什么?”

苏崇光一边解释一边吩咐:“这是石髓铅。石髓铅、乳香、没药、当归身、羌活为散,每服二钱,醇酒调,日再服,大父的腿骨便能长好。”

彭凌然惊了惊,苏崇光竟然懂得这么多:“苏崇光,你怎么懂这些?”

李乘风也看向他,林晚雨出声解围:“彭凌然,闭嘴。”

苏崇光也不在乎了,他现在巴不得李乘风和李老人知道他偷鸡摸狗干了些什么事,这样大父就能放心在悯星居种花弄草,不至于上山遭遇不测。

李乘风心中自是感慨万千的,他转头看向苏崇光,苏澈已经长得和李乘风比肩,他不需要再仰视这个从小把他养大的教他为人处世的自己,如今的苏澈,拥有了和他同样的高度和眼界去看待这世上所有的悲欢离合、人情冷暖。

十六年来,苏崇光虽独来独往,可对李乘风奉命唯尊,他从未想过当众与李乘风争辩,当下,现在他抛下了一切恐惧和不安,坦坦荡荡认下自己做下的一切错与对。

这样的苏崇光,李乘风不让他寻医问药的心,也没那么坚定了。

“你做的很好,苏澈。”

无论是他,还是江昭雪,抑或是不在人世的苏向言,没人能左右苏崇光将走什么样的路,你我他,都没有资格。

除了苏崇光自己。

这一晚,注定是无眠之夜,没人能安心入睡。

等李老人脸色缓和一些,不在呜咽之后,他才起身离去。

他回了自己书房,在书房里坐了很久,书案上摊着苏向言誊写的一首词。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首词,苏向言最为中意,苏崇光骨子里流着苏向言的血,就连人生态度,也一脉相承。

李乘风拿了钥匙再次折返回炼丹房。苏崇光割了第三个口子,等放完脓血,用纱布包扎好伤口,毫不讲究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苏崇光小时候,特别爱干净,他带苏崇光去蜀南郡城看望冯老人,和他年纪相仿的儿郎都在玩泥巴,只有苏崇光远远地皱眉警惕,生怕一不小心被殃及。

有一次李乘风逗他,沾了黑墨水抹在他脸上,无论他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他又委屈又不敢当着李乘风的面哭闹,暗自生闷气,躲在屋子里不肯出门。

丹药房里不脏,但也算不上干净,灶门口柴火烧成的灰堆成了小山丘,被开门进出带起来的风吹得到处都是,苏崇光不管不顾坐在地上,干净的衣摆上沾满了灰尘,他浑不在意,手撑着下巴,微微喘着气。

李乘风两指勾着一串钥匙,在他面前一晃:“寻仙居的钥匙,拿去。”

没想到此番变故竟叫三令五申不准去寻仙居的李乘风转了性,但眼下,苏崇光没空想那么多,也想不了太长远,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大父早日清醒过来。

哑巴阿婆看他守夜辛苦,煮了芋头汤,林晚雨哄着他吃下,他实在无甚胃口,最后败给林晚雨殷切的眼神,强迫自己喝下半碗,剩下的实在吃不下,林晚雨替他吃了,之后,一人一条小板凳,在火炉边坐了下来。

苏崇光肯定是不会去睡的,林晚雨自然而然留下来陪他。

炭火烤的人热乎乎的,林晚雨开始小猫钓鱼,苏崇光仰头看向屋顶,寂寥的夜中,青色的瓦片像一口深不可测的潭水,圆木桩子横亘其中,阻断了凝望的视线,才不至于陷入这幽深中。

连续两日没合眼,苏崇光仍精神矍铄。

从前没有问过,李乘风交代不让去陡溪,那他就不去,不问缘由,现如今向来,陡溪到底有什么,以至于,让李乘风这般疾言厉色,耳提面命呢?

听到他说大父可能坠入陡溪,李乘风明明有所动容,但坚持不许他去找。

他想,李乘风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正经,还爱捉弄他,但对大父敬爱有加,怎么会任由他至于危险中。

李乘风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下意识规避苏崇光去陡溪的风险。

大父和李乘风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他们为什么谈陡溪色变,陡溪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以至于林晚雨初入茅庐便忍不住光临。

他想,他应该去一次陡溪,看看那底下,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注:药方子取自(《张氏医通》自然铜散),仅为服务作品。如遇骨折,务必及时就医,请勿模仿书中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