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崇光:“......”
从林晚雨句句带刺的话中,苏崇光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他惹恼了林晚雨。
尽管如此,他还是难以抑制地产生了某种超出他认知的情绪,为对方正咄咄逼人而感到愉悦。
谭木匠认得苏崇光,带了锯子墨斗便跟着二人上山。
天成了青色,路程过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在山里住了十几年,苏崇光早已习惯天色反复无常,按照他的性子,出门必有万全之策,早上无端端叫林晚雨吓得没顾上未雨绸缪,雨势渐汹,山路难行。
林晚雨没吃过这种苦,别说走泥巴路,就连淋雨这件事,他都是没经历过的。
小爷一开始怕脏,专挑被雨水冲得光洁无比的石头下脚,石头下面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溅起一身泥不说,还险些滑出去,忙抓住旁边的树枝,才勉强站稳。
他再也不敢踩石头,可不踩石头就是大水坑,根本没办法下脚。
谭木匠刚过不惑之年,自家闺女也是捧在手心里疼,看林晚雨如此艰难,便要背林晚雨上山。
林晚雨哪里肯?
老林家祖上积德才有今时今日财运,要是仗着有几个臭钱嚣张跋扈,林家纵有万贯家财,也能败个一干二净。说白了,含着金汤匙出生,心气儿高自不必说,最难得是,林晚雨从不自诩高人一等,更别说叫人轻看了他。
走山路而已,至于用背的?
他斩钉截铁跟谭木匠保证:“放心,我能走。”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仰着头大步一迈,踩上光溜溜的圆石头,正要耀武扬威跟人说:“看,我就说我可以的。”下一瞬,便“呲溜”滑倒在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到窄坡下面去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苏崇光那句“小心”卡在喉间,林晚雨已经滚出去两丈远,“咚”一声撞在了凸起来的大石头上。
幸好在没有滚下山崖,林晚雨侧身看向湍急的河流,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他艰难地仰起头,吐了一嘴的泥水,面如菜色。
谭木匠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在两个后生面前,他首当其冲:“小苏,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去拉他上来。”
苏崇光摇摇头:“我去就行。”
林晚雨艰难爬起来,靠在石头上,模糊的雨幕中,他看见苏崇光急奔而来,在他面前蹲下,问他:“能听见我说话吗?”
林晚雨麻木了,他说不出话,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会坠崖而死。
“来,靠着我,先找个地方坐下,让我看看你的腿。”林晚雨动弹不得,苏崇光担心他受了重伤。
一场意外打算二人针锋相对,苏崇光捞起在泥里滚了一圈的人,架在自己肩膀上,让他坐在石头上,直起腿。
林晚雨靠在苏崇光身上,后知后觉感到小腿传来的钝痛,有血水混着泥水往下流,混乱不堪。
膝盖以下,两搾长的伤口,血不停汨汨往外冒,苏崇光捏着他的腿弯,敲了敲他的膝盖,问:“试试能动吗?”
林晚雨扶着他的肩膀,艰难地翘起了小腿,苏崇光伸手摸骨,判断骨头没有大碍,才稍微放了心。
“师兄,我一直在流血。”他的声音在发抖,因为冷,因为后怕。
除了林家人,没人知道林晚雨有晕血症。
到了这种时刻,苏崇光终于如愿以偿,从林晚雨嘴里听到了一句真话,苏崇光想也没想,发乎本能地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我知道,我在,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