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甚是尴尬,忙朝宦官、甲士挥手,众人立刻将后面几辆大车牵过来,每车都载着三四个红漆大箱。李治亲手掀开一辆车的箱子,但见里面不是金银珠宝就是丝绸锦缎。
“陛下这是何意?”无忌不禁蹙眉。
“雉奴孝敬舅父的一点儿薄礼。”
贞观之时百废待兴,更兼数次征战国库不丰,永徽以来虽广有收益,但十车金宝缯锦恐也是数年积累,这点儿“薄礼”实在不菲。无忌虽不拒富贵,但也觉得实在太过,捋髯道:“臣爵至赵公,实封逾千,诸子亦有俸禄,岂能再收如许珍宝?现今国用尚不丰盈,臣愧不敢受。”
“此内帑之物,无干国用,算是朕……和媚娘的一点儿心意。”
说话听音,锣鼓听声,他俩的来意无忌已揣摩出八九分了,愈加不能收:“陛下的赏赐太重,恕臣不能要。”
李治作势将面孔一板:“舅舅,外甥不过略表谢意,您是随先帝打天下的功臣,难道这点儿东西还算多?”
“可是……”
李治架住他臂膀笑道:“且卸至府中,收与不收咱回头再议。”
“好吧。”无忌只得暂且按下,拱手揖让,“陛下请……”李治回手又拉媚娘,一并入府。
长孙无忌权倾朝野,家室富贵也是百官莫及,这座府邸虽不能与皇宫大内相比,却也是幅地宽阔、堂前列戟,绣闼雕甍、粉墙椒壁,为迎驾又广布灯烛、香烟缭绕,虽是初冬时节也不失华贵典雅。李治兴致不低,竟不至正堂,领着媚娘四处游逛,东指西望,诉说当年来舅舅家玩的事。
无忌在旁相随,听他如数家珍也觉欣喜,戒心放下不少,对媚娘的态度也和蔼不少:“外面天冷,昭仪身子也不便,陛下还请驾临正堂。”
趁他们游逛之际,正堂早备好酒宴,长孙冲做事心细,菜肴一样样捧给宦官过目,这才敢摆上来。三人来至堂内,李治坐正位,媚娘却推元舅坐上首,自居下首;堂内除了几名宦官,只长孙冲、长孙淹两兄弟侍立伺候。
李治敬过舅父,又赐冲、淹二人饮酒,所聊不过昔日恩义,媚娘有孕在身不过虚与应酬,并不真饮。酒过三巡,李治停箸:“怎只两位爱卿在此?其他兄弟呢?”
长孙冲对曰:“不敢唐突圣驾,皆在廊下伺候。”
“外面天凉,把他们请进来,朕赐他们一杯酒。”
长孙无忌妻妾成群,儿子自然也不少,他膝下共有十二子,长者年近不惑,少子未及弱冠。嫡长子长孙冲曾尚长乐公主,如今已官至从三品秘书监,次子长孙涣是正四品鸿胪少卿,其他几个庶出的儿子如长孙温、长孙澹、长孙净等也已入仕,或任职外州,或在京为官。李治一声令下,共进来八位,最小的仨孩子比长孙冲的儿子长孙延还小几好几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