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仰面大笑:“你这老货,几年没见越发轻狂!听说你升了礼部尚书,一定春风得意吧?”说罢他上前抱住许敬宗肩膀,很是亲睦——此公名叫崔义玄,是参与李唐开基之臣。他精通五经又曾从戎,可谓文武全才,官职却不高,如今六十四岁高龄,仍官居王府长史,在潞州辅佐韩王李元嘉;李治新近登基,遍召各州官员询问民情,他也奉命来京见驾。
许敬宗无心与他寒暄,指指马车道:“尚书八座已是过眼云烟,小弟运道不佳,又贬官了。”
崔义玄熟知许敬宗品性,也不以为意,戏谑道:“你这半生起起落落多少次,升得迅速降得马虎,贬官对你而言也不算什么,说不定哪天又提回来。”
“这次怕是比登天还难了。”许敬宗手托花白的胡须,“我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
“那又如何?”崔义玄大不以为然,“愚兄比你还长几岁,我都不言老,哪轮得到你?”
许敬宗摇头苦笑:“崔兄不懂,不懂啊……”
“我活了六十多,有什么不懂的?”崔义玄眼望长安手捻须髯,“‘时过于期,否终则泰’,西风吹尽东风起。吕望八十尚在渭水垂钓,百里奚七十岁还是一介奴仆,后来不都身居宰辅燮理天下么?咱们还硬朗,春秋鼎盛之年何必作此垂老之叹!”
许敬宗闻听此言不禁仔细打量崔义玄,见他神采飞扬双目熠熠,顿时猜到他的心思——此老自负甚高,沉寂下僚已久,早就心有不甘,如今新君登基,八成想借觐见之机谋求晋升。想至此许敬宗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换了副恭维口气:“是啊,崔兄功劳赫赫文武全才,放眼天下谁能比及?在外任职二十余年,早该调入京中了,即便拔擢您当宰相,又有谁敢不服?”
“贤弟过誉。”崔义玄喜上眉梢,嘴上虽谦让,心里却觉这几句马屁很受用。
“不过……”许敬宗话锋一转,“即便同僚敬重,圣上也器重您,恐怕还是无缘高升。”
“这是从何说起?”崔义玄不解。
“崔兄以为否极泰来,我看却是火水未济。西风未尽,东风难起啊!”许敬宗一脸沉痛道,“如今朝中之事尽由长孙无忌、褚遂良裁度。崔兄久在外任恐有所不知,无忌专断甚于往昔,手握大权越发心狭量窄,所信用者皆关陇同乡。似你我这等没个好出身的,他哪瞧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