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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土耳其同中国的相似点提供了一个比较的基础,二者间的不同点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话题。当今的土耳其是奥斯曼帝国的直接传人,奥斯曼帝国的衰败与其说是由于近代的落伍,不如说应归咎于其过度的扩张。横跨欧亚非的日不落帝国、僵死愚顽的官僚体制、不思进取的<a href=https:///tuijian/moshiwen/ target=_blank>末世</a>苏丹等,使得奥斯曼帝国注定不能逃脱近代之劫。但是,土耳其民族天生不缺开放心态。土耳其是唯一一个横跨欧亚两洲的中型国家,其貌似一个大陆国家,其实乃是一个半岛,在亚洲,除了岛国以外,我不知道还有否海岸线如此长的国家。它三面环海,又处于古往今来的文明交会地带。基马尔之所以能够实行如此强硬的西化政策,乃是因为他年轻时就接受了法国政治文化,崇拜启蒙大师卢梭、孟德斯鸠。

基马尔的铁腕虽然遇到过抵制,但并没有激起持续的历史反弹。从1946年起,土耳其开放党禁至今,左右冲撞,军人干政,几经波折反复,但基马尔所留下的现代世俗原则却从未动摇。1950年土耳其第一次民主选举,反对党民主党获胜,基马尔党人下野,权力和平移交。这大概是为什么我们碰上的土耳其人都说,我们都热爱基马尔的解释。基马尔于1938年逝世,他1934年获得土耳其之父(Ataturk)的称号,现今不仅其塑像随处可见,且人皆称其为土耳其之父,似乎他的真实姓名已被遗忘。同中国近代的革命反复、左右折腾比较起来,土耳其人保住了基马尔留下的现代基业之遗产,比我们少走了弯路。

不过,基马尔主义是于战火中出生的,其血液中潜伏着暴力的基因。这是为什么直到目前,土耳其民主体制仍然难脱军队监控的名声的原因。1960年、1980年军队两次政变,1997年军队再次干预政权,迫使伊斯兰激进力量退出联合政府。军队自称是基马尔主义的捍卫者,不允许任何宗教势力卷入世俗政权。从一般意义上讲,民主政权不仅应该是世俗的,军队也应服从文官政府,这也是目前欧盟要求土耳其加入欧盟必须满足的一个条件。然而,土耳其是一个后进国家,尤其是一个受到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威胁的国家,军队坚持世俗原则,也许是防范社会重新伊斯兰化的最后一道防火墙?处于欧亚之间、东西之间、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之间,土耳其人的文化认同问题较中华民族尤烈。近年来,土耳其大踏步向现代社会迈进,加快了融入欧洲的步伐,各社会阶层尤其是中下层普遍感到文化与精神撕裂,伊斯兰激进势力于是乘虚而入。1996年伊斯兰激进势力取得大选胜利被军队逼下台后,去年提前大选上台的则是温和伊斯兰势力,证实了伊斯兰力量坚忍而持续的回升。在一个名叫古吉尔的小镇,一位法语十分流利的餐馆老板告诉我们:土耳其军队已十分腐败,国家预算有一半被军队占用。不过,抵抗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没有军队也不行。

欧洲的光明

然而值得提出的问题是:土耳其这种激进西化如果也是一种现代化道路的话,那么,目前这一道路有否通入阿尔及利亚陷阱之忧?阿国1991年底大选第一轮投票,激进的原教旨主义组织阿尔及利亚伊斯兰救世阵线获得多数票,旋即被阿尔及利亚军事当局镇压。军队镇压与原教旨主义暴力恶性循环,阿尔及利亚至今未能走出这一历史怪圈。不过,土耳其受惠于来自欧洲的光明。没有欧洲市场,土耳其经济将无法振兴,没有加入欧盟的前景,土耳其将快速投向激进伊斯兰的怀抱。如今的温和伊斯兰政府,全力争取加入欧盟,给人带来希望,然而,假如欧盟拒人于门外呢?以土耳其的人权状况、库尔德民族问题、军队干政等为由(这些都是正当的理由),欧盟最终难以接受土耳其也不是不可能的。我陷入了深深的忧虑。没想到,土耳其一行之后,我却不得不在心中默默地为土耳其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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