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天子护卫军身处狭长的山谷窄道,敌人无法团团包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逃跑只有一条路可走,追击也只有同样的一条路。只要砍下树木堵在路上,后面攻击的人马就得先清理道路,这样便可争取到逃跑的时间了。
但是毕竟不能沿着河岸一直向东逃,还要找准时机渡河到北岸才安全。附近并没有能供大军渡河的船只,追击的人马要想过河,至少要花费几天的时间调度船只。扈从天子的人此时只剩下不到百人,想要过河还是比较容易的。
“只有一条小船,仅能容下三十人。”在河岸打探情况的李乐部下如此禀报。
“三十人吗……”董承仰望长空。天色渐晚,已经是农历的二十四日了,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月光。他垂下目光,转头望向身后——身后站的是符节令孙徽。
“孙徽,你的剑法不错吧。”董承说。
“略知一二。”孙徽答道。符节令是负责管理重要文书的职务,归九卿之一的少府之下,俸禄六百石。
“船上只能容下三十人。”董承压低了声音,“天子身边却有近百人,若是一齐争抢上船,必然混乱不堪。上船之前,先减些人数才行……就靠你的剑了。你领天子先走,尽量多杀下贱之人。”
“是!遵命。”孙徽将手按在剑柄上答道。
不久,一行人靠近了河岸,舍弃了马车徒步而行。献帝也自己下车行走,只有伏皇后由兄长伏德背在身上。孙徽高举长剑在前领路,高声呼喝:“闪开!切勿靠近至尊!”同时挥舞手中的长剑砍杀。挥舞之时,他也留心观察两边的人——判断对方是不是下贱之人。
白刃挥过之处,鲜血飞溅,都溅到了皇后的衣裳上。
“杀旁侍者,血溅后衣。”史书中以这八个字描写出一幅凄惨的地狱图景。
在狭窄的路上,就算不想接近至尊,也没有别的地方可让。况且有人本来便是在天子身旁随侍的。
一行人徒步来到河岸边,然而岸边距离水面却有十余丈,河岸很陡。当时的一丈相当于今天的二百三十厘米左右。众人用绢编成网,从河岸垂到河边,再一个个拽着网爬下去。不过也有人沿着河岸爬下去。
孙徽虽然已经斩了不少人,但到达河岸小船处的还有五六十人,差不多是承载数量的一倍。
“还是要杀啊。”孙徽立于船舷,手中擎着长剑。拉拽缆绳者斩手臂,手搭船舷者剁掉手指。
农历十二月正是严寒时节,落在水中的人,即使没有负什么伤,也得活活冻死。终于只剩下差不多三十人了。
伏皇后恐慌至极,一直掩面哭泣。衣裳之上满是鲜血与污泥。献帝抬头仰望夜空,低声自语:“不知宫女们怎么样了?”
“开船了!”李乐大声喊道。
船缓缓地离开了岸边。